‘优先击杀魔导观测员，各级指挥官和通讯员。’
艾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种基础中的基础，还需要少校在通讯频道里特意强调一遍吗？
简直就像是在提醒猎人，打猎要瞄准猎物的要害一样多此一举。
‘当然要优先干掉这些家伙，他们的经验值……咳，战略价值，明显比那些只会端着步枪乱射的杂兵高多了。’他默默修正了一下用词，差点又把心里话咕噜出来。
放眼望去，敌方法兰军的阵地上传来的子弹稀稀拉拉，与其说是抵抗，不如说是几只受惊的兔子在胡乱蹬腿。
大部分士兵显然在之前的炮火覆盖下就已经崩溃，正忙着抱头鼠窜，哪还有心思组织有效的防空火力。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高速机动中的航空魔导士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就算偶尔有几颗不长眼的流弹撞上来，也不足以撼动他们周身那层坚韧的魔力防御壳。
不过，这次战斗确实顺利得有些反常。
不仅有堪称奢侈的炮兵火力支援，地面部队的推进速度也快得惊人，仿佛敌人都是纸糊的。
艾伦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难道说……那计划，终于要开始了吗？’他微微眯起眼睛，掠过下方如同炼狱般的焦土。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先把眼前的‘薯条’捞干净再说。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后方。
希尔·洛伊切诺娃·布列里亚科夫，正努力地跟在他的侧后方。嗯，小丫头的飞行技术确实进步了不少。
比起刚上战场时那副僵硬得像块木头，恨不得把全身魔力都用来维持平衡的傻样，现在已经能做出一些像模像样的规避机动了，被流弹命中的次数也大大减少。
‘果然，实战才是最好的训练场。’艾伦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被死亡的恐惧撵着屁股跑，就算是再迟钝的家伙，也能被逼出点潜力来。’
他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怀念起当初，看着这群新兵蛋子第一次面对血肉横飞的场面时，那脸色惨白、吐得稀里哗啦的狼狈样子。
求生本能，真是个好东西。
甩甩头，把这些无聊的杂念抛开。
艾伦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下方的战场。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对于那些还敢负隅顽抗，试图朝天空射击的家伙，他从不吝啬自己的魔力。
藏起来装死？可以，饶你一条狗命。还敢反击？那就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来自空中的钢铁审判！
“发现目标！十一点钟方向，掩体后面，疑似敌军连长在组织火力点！”艾伦的声音冷静地在小队频道响起，同时，他已经如同鬼魅般侧身俯冲，双手虚握，淡蓝色的魔力光辉在指尖流转。
“咻——！咻咻！”几发高度压缩的魔力弹拖着微光尾迹，精准地钻进了那个简陋的掩体。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几声沉闷的、如同戳破皮革的噗嗤声，以及随后喷溅而出的暗红色液体和碎块。
“漂亮！队长！”无线电里传来埃里克咋咋呼呼的声音，“那家伙刚冒头就被您秒了！”
“少废话，注意警戒右翼！”艾伦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心里却在默默计算，‘嗯……一个连长，经验值+10，聊胜于无吧。’
就在这时，侧翼的鲁科夫中尉也通过公共频道开了腔，语气带着惯有的爽朗，“艾伦队长，你这下手也太快了点吧？好歹给我们第三中队留口汤喝啊！照你这么打下去，我们都快成武装游行了！”
“效率，鲁科夫中尉，”艾伦一本正经地回答，“尽早结束战斗，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这才是对大家负责。再说，地面上的‘垃圾’，还是需要清扫干净的。”
“噗……咳咳！”频道里传来几声憋不住的笑声和咳嗽声。连一直严肃的史瓦伦少校的声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笑意，“好了，都集中精神，按计划执行。”
艾伦轻哼一声，继续他的“清扫”工作。他像一个高效的收割者，精准地点杀着每一个暴露出来的、有价值的目标。观测员、军官、通讯兵……这些能提供稍高“经验值”的目标，在他的魔导瞄准镜下无所遁形。
“各位，注意！”史瓦伦少校的声音再次响起，“三百秒后，我方将进行最后一轮火力覆盖，所有空中单位立刻脱离目标区域，准备返航！”
“收到！”
“收到！”
伴随着身后再次响起的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艾伦带着小队开始爬升，脱离战场。
今天的“日常任务”，算是告一段落了。
降落在临时营地的金属板上，艾伦利落地解开头盔，走向前来汇报的希尔。
“报告队长，第二中队集合完毕。”希尔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飞行后的喘息，脸颊因为兴奋和紧张微微泛红，“人员无伤亡，装备完好，仅消耗部分弹药和魔力。本次任务共击溃敌军散兵……”她流利地汇报着战果统计。
艾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却越过她，看向不远处正勾肩搭背、吹嘘着刚才战斗经历的埃里克和哈罗德。那两个家伙，精力总是这么旺盛。
看着埃里克和哈罗德有说有笑的样子，希尔汇报完毕后，默默地退到一旁，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羡慕。
虽然刚才的战斗对她来说依然惊险，好几次差点被流弹击中，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可是……她偷偷看了一眼身姿挺拔、神色平静的队长，感觉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依然遥远得如同天堑。
‘要是……要是我能再强一点，反应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真正帮上队长的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跟在他后面，射击那些他懒得处理的目标呢？’
回到营地，属于她的那个用帆布隔开的小小帐篷里，成了希尔唯一的避风港。
躺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她睁着眼睛，望着透出微弱月光的帐篷顶棚发呆。
战斗结束后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整个人淹没。身体明明疲惫不堪，叫嚣着需要休息，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大脑像一团乱麻，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艾伦队长好像说过，这是战场应激反应，很正常，几乎每个新兵都要经历这个阶段。学会如何在炮火间隙快速入眠，也是士兵的必修课。可道理她都懂，做起来却太难了。
这里是前线，没有热水澡，没有柔软的床铺，更没有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
作为一个还没完全脱离少女心性的年纪，她既不像老兵那样会用劣质烟草和酒精麻痹自己，也不懂那些能在赌桌上挥洒过剩精力的纸牌游戏。
在士官学校的时候，遇到烦心事，她可以和维尔汀聊聊天，或者去公共浴室泡个澡，让温暖的水流带走疲惫和不安。但现在……水是比弹药还要宝贵的战略资源，洗澡是绝对的奢望。
她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抱紧冰冷的魔导步枪，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力量和安全感。
不过，她真的很感激艾伦队长。是他特意向后勤申请，才给她争取到了这个相对独立的小空间。虽然只是帆布的隔断，却让她避免了和那些粗鲁的男兵挤在大帐篷里的尴尬，也保留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小小的慰藉。
“晚安……”她对着帐篷顶那片朦胧的月光，极轻极轻地呢喃了一声。
希尔·洛伊切诺娃·布列里亚科夫，帝国的航空魔导士，满怀着对队长那份不经意关照的感激，以及对自身弱小的焦虑，闭上了眼睛，努力将自己沉入短暂而宝贵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