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死了……”
随着安守念的话音落下,一股狂飙如怒龙般腾空而起,盛开的桔梗花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止…
风息,花谢。
一团如墨般漆黑的雾气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姹紫嫣红的桔梗花上方。
呼……
黑雾如潮水般退去,一位身姿婀娜、赤足如仙的女子从里面显现出来。
女子身着一袭纱衣黑袍,眼眸如刀,凌厉无比,一朵紫蓝相嵌的花儿如宝石般镶嵌在白皙的额头。
身后一束齐腰的青丝如瀑布般摇曳生姿。
女子周身戾气缠绕,想必正是杀害露宿此处书生的凶手。
也是当晚追逐青幽倩的那一位女子。
“赵又云,他死有余辜!”
黑衣女子闻言,嘴角泛起一抹冷冽的笑,犹如寒风中的冰凌,令人不寒而栗。
“他这种人,就该被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不过,也算是老天开眼,让他命丧于对我许诺的思缘寺之中,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
“但话又说回来,这世上的乌鸦一般黑,天底下的书生果真都是薄情寡义之徒!”
黑袍女子凌厉的目光如冷箭般向下一扫,恰似那淅淅沥沥的雨滴,无情地打落在安守念的身上。
“当晚舍命救你的那一位蛇妖呢?是被你抛弃了?还是被你出卖了?”
“如今你身边站着的却是另一位女子?你可真是绝情,朝秦暮楚,与那赵又云毫无二致,皆是以玩弄女子为乐,将她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恶狼,在待宰的羔羊群中肆意游荡!”
“若不是当时看到那位蛇妖舍命相救的惨状,我绝不会让你活着踏出古寺一步…”
“姑娘,我与你素昧平生,也不知你是如何结识我眼前这位男子,但我好心劝你一句,还是离他远一些为好……”
“人面桃花…你…怕也只是他众多红颜之中其中的一位罢了…”
面对眼前黑袍女子的冷嘲热讽和挑拨离间,安守念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并未动怒。
紧接着,他张了张嘴,正欲开口:“桔梗姑娘,其实你……”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的登徒子怎会是你口中那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男子?!”
安守念身旁的斗笠女子忽地向前一步,美眸含怒,对着黑袍女子怒喝一声。
“你所言极是!我的登徒子他身旁确实有众多女子,可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对每一位女子都是真心实意的!”
“从未有过丝毫偏袒!”
“我虽不知你口中那位蛇妖是何许人也?但若真的救了我的登徒子,想必他定会对她感恩戴德!”
“说不准,此刻已然成为了我家登徒子的娘子了呢!”
“你在此处瞎操什么心!”
“自己遇人不淑,反倒怪起这世道来了!你尽可去评说天下所有的书生!但就是不能诋毁我的登徒子!”
听了斗笠女子的这番话,安守念瞠目结舌,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随后,他木然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因气恼而双颊绯红的斗笠女子身上。
他也是首次知晓,自己在斗笠女子的心中竟是如此模样……
对于安守念投来的目光,斗笠女子并未察觉。
她娇颜含怒,怒目圆睁,继续呵斥道:“我家登徒子才华盖世,为我解姻缘,为我赋诗词,还作出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般意境深远的诗句赠予我。”
“定然比你口中那薄情寡义的赵又云强上百倍千倍!”
“我初至金陵,偶遇那登徒子,本是我任性胡为,对他百般刁难,那登徒子却待我极好!”
“下雨天,他手中明明有要事缠身,却毅然放下,来到秦淮河畔寻我。”
“他对我的这些好,我都铭记于心,所以我愿做他的女人又有何不可?!”
“难道碍着你了不成?”
“我的女人???”
听了斗笠女子的最后一句话,安守念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如坠云雾,茫然失措。
自己在金陵州活得好好的,怎会突然多出一个女人来?
“真不知,这究竟是福是祸……”安守念唯有在心中苦笑。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似乎被斗笠女子戳到了痛处,黑袍女子怒喝一声,一直悬浮于空的身子瞬间如烟雾般消散。
紧接着,化身为缭绕的黑雾如汹涌的潮水般直接向斗笠女子席卷而去。
“小心!”
安守念眼疾手快,正要一把拉住斗笠女子。
然而,大手却抓了个空。
只有斗笠女子一直握着的斗笠如落叶般飘落在地。
当安守念回过神来,斗笠女子已被黑袍女子擒住,如提线木偶般再次悬浮在空中。
“登徒子!”
“阿衣姑娘!”
斗笠女子奋力挣扎了一下,脸颊上泪水簌簌而下,整个人如雨中梨花,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哼!”
“既然你是他的男人,就来救她吧!否则……”
话尚未说完,黑袍女子轻挥衣袖,一团黑雾宛如汹涌的洪流,张牙舞爪地向安守念扑来。
“登徒子,小心!”斗笠女子花容失色,娇声高呼。
话音未落,安守念的身影便如被吞噬的羔羊一般,瞬间被黑雾淹没。
……
待黑雾散尽,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银白世界,雪花纷纷扬扬,如柳絮般漫天飞舞。
安守念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却惊觉已被厚厚的积雪掩埋。
“这里是哪儿?莫非是幻境?”安守念不禁在心中暗自思忖。
一时间,眼前洁白如玉的雪景,让安守念如坠云雾,难以分辨其真伪。
随后,耳畔传来黑袍女子的声音。
“你的女人被我藏匿于这茫茫雪海之中,你尽管去寻找吧!若下次风雪肆虐之时,你仍未能找到她,你便将永远葬身于此,与这冰天雪地为伴吧!”
“或者你缺乏勇气,也可转身离去,我自不会为难你……”
“我亦会将你的女人释放,让她知晓,这世间的书生,如出一辙,皆是贪生怕死、薄情寡义之徒!”
闻得黑袍女子所言,安守念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说道:
“我说大姐,你莫非忘却了?我可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堂堂大理寺正寺啊!”
“哈哈…区区六品道境大理寺正寺,我倒是头一回见,怕是靠谄媚得来的吧!”
“哈哈……”
虚空之中传来黑袍女子的阵阵嘲笑声。
“我改变主意了…若风雪肆虐之际,你未能寻得你的女人,你们便将永远长眠于此吧!”
黑袍女子的话语,渐渐化作冰冷的寒风,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