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甫川堡前的战场上,喊杀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抖,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义军青壮步兵在高迎祥一声令下,乱糟糟地开始缓步向前移动。“革里眼”贺一龙满脸横肉颤抖,挥舞着大斧,扯着嗓子怒骂:“都他娘的磨磨蹭蹭的,快点走!”然而,步兵们依旧混乱不堪,队伍里推推搡搡,前进速度缓慢。
“左金王”贺锦眉头紧皱,看着这般情形心急如焚,但此时也无计可施,只能大声喊道:“弟兄们,加把劲,胜利就在前方!”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单薄。
“混十万”马进忠一边挥舞着马鞭抽打那些前进迟缓的步兵,一边骂骂咧咧:“你们这群废物,走得比乌龟还慢,找死呢!”步兵们在皮鞭下发出阵阵惨叫,却依旧没能让队伍整齐有序地前进。
“射塌天”李万庆骑着马在队伍后方来回巡视,眼神如鹰般盯着那些试图偷懒或逃跑的士兵。
当义军队伍离明军大约150步距离时,高迎祥站在一处高地上,大手猛地一挥。刹那间,身旁的鼓手立即加快了敲击节奏,原本稀疏的鼓点陡然变得密集而急促,如暴风骤雨般响彻战场。这激昂的鼓点,正是发起加速冲锋的信号。
各路义军首领听到鼓点变化,纷纷指挥手下精骑行动。精骑们快马加鞭,迅速冲到步兵队伍的后面。他们眼神冰冷,手中长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走在最后面的步兵砍去。
“啊!”一名步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后背被砍中,鲜血喷涌而出,他向前扑倒在地。“跑快点,不然下一个就是你!”精骑们大声呵斥着,手中长刀不断挥舞。又有几名步兵被砍倒,痛苦的呻吟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前面的步兵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惊恐万分,回头一看,只见同伴们在精骑的刀下痛苦挣扎。恐惧瞬间笼罩了他们,为了不被砍杀,他们拼命地向前狂奔。
短短时间内,就有几十名落在后面的步兵被砍伤砍倒。整个义军队伍在恐惧的驱使下,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不顾一切地朝着明军阵地猛冲过去。
明军这边,练国事在马车中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恐地喊道:“快,稳住防线,快啊!稳住防线!”然而,饥肠辘辘又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眼神中满是恐惧。
艾万年见状,心急如焚,他深知此时必须鼓舞士气,否则防线必破。于是,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纵马在阵前飞奔,大声喊道:“弟兄们!听好了!只要打赢这一仗,每人赏银三两!凡是斩下一名贼寇首级,再赏银一两!想想那白花花的银子,拼了!”士兵们原本黯淡的眼神中,此刻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花。
李卑尽管手臂受伤,却也强忍着疼痛,大声吼道:“兄弟们!咱们不能退!退了只有死路一条!打赢这场,不仅有银子,回去之后,本将还向巡抚大人为你们请功!”
抚标营参将赵耀杰也跑到抚标营队伍前跟着呼喊:“大家稳住!都拿出点骨气来!只要守住,巡抚大人立马把之前欠的三个月饷银给你们补足,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都司张守印虽然内心惧怕,但见巡抚练国事还在,自己也不敢逃跑。他硬着头皮,扯着嗓子喊道:“弟兄们!听着,只要咱们赢了,今年要交的军粮一概免除!家里人都能吃饱饭!咱拼死这一回,值了!”
在将领们的金钱激励下,明军士兵们原本松散的防线稍稍稳固了一些,他们握紧手中的兵器,眼神中多了几分决绝。
此时,明军阵后,将领们在鼓舞士气的同时,后方几十名骑兵手持长枪,策马奔腾。每根枪头上都插着一颗人头。艾万年指着那些人头,怒声吼道:“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就是临阵脱逃的下场!谁敢跑,这就是你们的榜样!”士兵们看着那一颗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心中一凛,恐惧与求生的欲望交织,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坚守阵地的决心。
当义军如疯了般冲至明军阵前时,前排的起义军,有的手持破长矛,有的挥舞着破腰刀,还有的拿着农具,在后面人的推挤下,如饿虎扑食般冲向明军。明军刀盾兵在前严阵以待,长枪兵从盾牌缝隙伸出长矛,对着义军一阵猛捅。刹那间,义军前排被捅翻一片,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后排的义军在巨大的拥挤力推动下,身不由己地继续向前扑。部分长枪兵来不及撤回长矛,便遭扑上来的义军挥兵器敲打。危急时刻,刀盾兵迅速举盾格挡。然而,义军后续人马如潮水般不断涌来,前排刀盾兵终因势单力薄,不少人被扑倒在地。义军顺势涌入,双方瞬间陷入白热化的厮杀。
由于明军兵力相对较少,战线岌岌可危。练国事见势不妙,脸色骤变,忙下令准备撤离。此时赵耀杰正在抚标营后指挥家丁督战,一旁随行的兵备道钱守庸见状,急忙拽住练国事的衣袖,急切说道:“巡抚大人,此时万万不可!还未到最后关头,咱们的家丁尚未出动!”
练国事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说:“那便派家丁上!”钱守庸赶忙阻拦,神色凝重地说:“大人,使不得!义军的骨干精骑尚在后方未动,若咱们家丁贸然陷入混战,他们精骑再杀过来,咱们就彻底完了!”
练国事焦急万分,大声问道:“那如今战线危急,该派谁去增援?”钱守庸镇定地指向后方,说道:“大人勿急,咱们后方还有两千多民夫。此前为防万一,已给他们每人配备了一根破长矛。此刻可将他们充作预备队,驱赶上去,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练国事恍然大悟,立刻下令各营家丁将民夫驱赶上前。家丁们挥舞着皮鞭,腰间佩着寒光闪闪的腰刀,如凶神恶煞般冲进民夫群中。那些民夫本就胆小怕事,此刻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家丁们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挥舞着皮鞭狠狠抽打,皮鞭与肉体接触发出的“啪啪”声不绝于耳。
“快走!磨磨蹭蹭的想死啊!”一名家丁恶狠狠地骂道,手中的皮鞭重重落在一名民夫的背上,那民夫惨叫一声,向前踉跄几步。
有几个胆小的民夫,双腿发软,怎么也不肯往前挪动一步。家丁们见状,二话不说,抽出腰刀,一刀砍在他们的后背上。“啊!”凄惨的叫声瞬间响起,那几个民夫扑倒在地,痛苦地挣扎着。前面的民夫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吓得脸色瞬间变得如白纸一般,双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深怕自己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这一幕,与义军驱赶步兵上前的场景如出一辙。在家丁的威逼下,两千多民夫哆哆嗦嗦地朝着前线涌去。这两千多民夫一加入,瞬间将明军单薄的阵线加厚了一倍,暂时顶住了义军步兵的凶猛攻击。
义军这边,虽号称青壮步兵,但大多未经过系统训练,只是因身强体壮才被召集而来。在明军与民夫合力抵抗下,义军的进攻浪潮渐渐显现出后劲不足的问题。前排的义军士兵,看着身旁不断有人倒下,心中的恐惧逐渐蔓延,开始往后退缩,队伍中露出了败相。
而明军这边,在军法的威慑下,想到后方的家人,士兵们不得不咬牙死撑。此刻,反倒体现出了优势。
义军盟主高迎祥站在高地上,将战场局势尽收眼底。他见势不妙,赶忙派人叫来了正在前线督战的张献忠。
“献忠,你看如今这局势该如何是好?”高迎祥神色焦急地问道。
张献忠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说道:“大哥,咱们若派出精骑加入混战或者侧击官军,或许能获胜。但官军的家丁还未参战,他们极有可能加入堵截咱们的精骑,如此一来,胜负难料啊。咱们就这么点精骑,可是老本,要是折损在此,往后可就完了。朝廷兵多将广,人马损失了能轻易补充,咱们想扩充实力可太难了,物资获取更是费劲。依我看,撤吧,把这些步兵扔在这,好歹能阻挡敌人的追兵,咱们带着精锐赶紧撤。”
高迎祥咬咬牙,一跺脚,狠下心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撤退信号,下令鸣金。“当当当当当”,清脆而急促的鸣金声瞬间在战场上响起。
各路义军首领听到这声音,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一声招呼,带着在后边督战的精骑骨干,毫不犹豫地跟着高迎祥跑路了。
此时,正在前排与明军厮杀的义军士兵,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鸣金声,先是一愣。随后,有人回头一看,发现后边督战的精锐骑兵都已跑路,顿时明白大势已去。咒骂声、哭喊声瞬间响起,他们再也无心恋战,扭转身就开始逃跑。原本还在进攻的义军步兵瞬间崩溃,如同一盘散沙般四处逃窜。
明军这边,各个将领看到这一幕,满脸潮红,兴奋不已,纷纷下令精骑追击,全线出击。
练国事坐在马车里,望着如潮水般溃败的义军,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屁股坐在车上,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钱守庸也是一脸后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过了半晌,练国事才缓过神来,伸手拉住钱守庸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道:“多亏了你啊,守庸,关键时刻给我出了这个主意,不然我可就完了啊!”
钱守庸一脸庆幸,赶忙拍着马屁说道:“大人过誉了,还是大人指挥有方,我不过是提了点小建议。这场大胜,全仰仗大人您的领导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有了巡抚大人这话,自己的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