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榕城飘着细雨，唐真攥着手机站在刑侦支队走廊尽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屏幕上是五分钟前收到的加密邮件，附件里的监控截图清晰拍到了她上周三晚进入证物室的身影。
"；唐队，局座让您去一趟。"；小警察的通报声惊得她手机差点滑落。转身时警服下摆扫过走廊的绿萝，叶片上凝结的水珠溅在黑色皮鞋上，像某种不吉利的预兆。
午夜十一点四十七分，门铃穿透雨幕。
唐真握着枪从猫眼往外看，薛盟湿漉漉的黑发垂在额前，怀里大捧红玫瑰沾着雨珠，在声控灯下泛着妖异的光。
"；这么晚……"；她刚开口就被打断。
"；手机落会所了。"；薛盟晃了晃空荡的裤兜，尾音带着威士忌的醇厚，"；借宿一晚？"；
唐真冷笑，枪口无意识擦过门框："；薛先生怕不是忘了，上周三你说手机落洗浴中心，前天是健身房，大前天……"；
"；砰！"；
薛盟突然撞开门，玫瑰花刺刮过她手背。唐真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玄关的博古架上，青花瓷瓶摇晃着倒下——
"；小心！"；薛盟长臂一伸，手掌撑住她后颈将人带进怀里。瓷器碎裂声炸响的瞬间，他另一只手托住花瓶底部，碎瓷碴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间。
呼吸交缠的距离，唐真闻到他领口浮动的沉水香。这味道让她想起三个月前雨夜，在废弃船厂被薛盟用枪抵住太阳穴时，飘进鼻腔的同样气息。
"；看来唐队的安保系统该升级了。"；薛盟松开手，碎瓷片从指缝漏进地毯。他弯腰捡起最大那块青花瓷片，月光从飘窗斜切进来，照见瓷片边缘暗褐色的血渍。
唐真瞬间绷紧："；你受伤了？"；
"；你的血。"；薛盟指尖抚过瓷片上的血渍，笑意像刀锋掠过钢琴线，"；上次在船厂，你替我挡的玻璃碴。"；
门铃再次响起时，薛盟正倚在开放式厨房倒红酒。警用训练服勾勒出他肩胛骨流畅的线条，水晶杯里的液体摇晃着，在岛台大理石上投下摇晃的菱形光斑。
"；这么晚……"；唐真话音戛然而止。
玄关感应灯大亮，母亲王莉拎着保温桶站在门口，目光越过她肩膀直抵厨房里的男人："；小唐啊，家里来客人怎么不早说？"；
薛盟端着酒杯踱出来，深蓝色丝绸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狰狞的蜥蜴纹身："；阿姨好，我是薛盟。"；他俯身时沉香混着红酒的气息扑面而来，"；唐真总跟我提起您。"；
"；小薛是做什么工作的？"；王莉已经换好拖鞋，目光扫过薛盟腕间限量款江诗丹顿，"；听口音是北方人吧？"；
"；做点小生意。"；薛盟拉开餐椅请王莉入座，动作行云流水得像在自家客厅，"；不过最近打算在榕城定居，还得请唐队多关照。"；
唐真盯着他修长的手指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喉头突然发紧。这动作她见过——三个月前在船厂对峙，薛盟也是这样解开制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子弹擦痕。
"；妈！"；她终于找回声音，"；薛先生只是……"；
"；只是什么？"；王莉已经打开保温桶，当归鸡汤的香气弥漫开来，"；小薛啊，阿姨看你面善，和唐真站在一起般配得很。"；
薛盟含笑的目光扫过唐真泛红的耳尖："；阿姨过奖了，能入唐队的眼是我的荣幸。"；他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唐真，"；不过唐真总说警队纪律严明……"；
"；严明也得讲人情！"；王莉拍案定板，"；今晚就住这儿，客房都收拾好了。"；
薛盟抱着枕头站在客房门口时，唐真正往伤口贴创可贴。方才在厨房被他用碎瓷片划破的食指，此刻正渗着细小的血珠。
"；唐队这么怕和我独处？"；薛盟倚着门框，睡袍领口松散，"；还是说……"；他忽然逼近，带着沐浴后的水汽，"；怕半夜有人爬床？"；
唐真反手将枪拍在床头柜："；你可以试试。"；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薛盟的影子压在她身上，薄荷烟的味道混着水汽扑面而来。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警衔肩章，金属扣齿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三个月前在船厂，你替我挡玻璃碴的时候，"；薛盟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心跳得比现在还快。"；
唐真猛地侧身，枪管擦过他腰侧顶在墙上。薛盟却趁机握住她带伤的手指，创可贴的胶布在挣扎中脱落。
"；别动。"；他突然严肃，从睡衣口袋掏出消毒棉片，"；玻璃碴里有破伤风杆菌。"；
酒精棉按压伤口的刺痛让唐真倒抽冷气，薛盟温热的掌心忽然覆上她后颈。这个充满安抚意味的动作，和三个月前他用枪抵住她太阳穴时的触感奇妙重叠。
"；监控的事……"；薛盟突然开口，"；赵臻的情人今早入境了。"；
唐真瞳孔骤缩。赵臻是三个月前船厂爆炸案的主谋，而薛盟当时作为线人，在她到达前十分钟引爆了炸弹。
王莉清晨五点半的养生操音乐响起时，薛盟已经系着唐真的旧围裙在煎荷包蛋。晨光从飘窗斜切进来，照见他小臂蜥蜴纹身在油烟气中若隐若现。
"；小薛手艺真好！"；王莉咬着焦脆的煎蛋边，"；唐真她爸当年就……"；
"；妈！"；唐真从卧室冲出，警用t恤下摆还卷着，"；该去晨跑了！"；
薛盟将最后一块煎蛋放进王莉盘里，转身时围裙带扫过唐真手腕。她下意识抓住，粗糙的棉布触感让她想起船厂爆炸那夜，薛盟扯下衬衫给她包扎伤口。
"；唐队今天不用上班？"；薛盟突然贴近，她后腰抵在流理台上，冰凉的瓷砖激得她战栗。
"；局里让我停职调查。"；唐真盯着他滚动的喉结，"；你满意了？"；
薛盟轻笑，手指擦过她耳后的碎发："；知道赵臻情人的航班号，算满意吗？"；
王莉突然"；哎呀"；一声，薛盟闪电般后退。唐真转头看见母亲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支队长的未接来电。
"；唐真！船厂爆炸案有重大突破！"；支队长的声音炸响在免提里，"；赵臻情人的行李箱里发现了……"；
薛盟已经抓起车钥匙，唐真在玄关截住他："；证据给我。"；
"；证据在情人入住的酒店。"；薛盟晃了晃手机，锁屏上是她三年前警校毕业照，"；不过唐队要和我搭档。"；
王莉从厨房探出头："；小薛说的是昨晚的抢劫案吧？唐真你快去，妈支持你们工作！"；
酒店顶楼套房门被踹开的瞬间，薛盟突然反手将唐真护在身后。子弹擦着他耳际打进墙纸，硝烟味混着沉香爆开。
"；赵臻的情人死了。"；唐真踢开保险箱，里面空无一物。她转身时薛盟正对着手机冷笑，屏幕上是三分钟前收到的监控截图——正是她昨晚回家的画面。
"；你早知道？"；她枪口对准薛盟眉心。
"；知道什么？"；薛盟笑着举起双手，"；知道你三天前申请调阅过赵臻案卷？知道有人篡改过爆炸现场的监控？"；
唐真手指发颤。三天前她确实发现案卷异常，但调取监控的申请被驳回。此刻薛盟手机里的截图，清楚显示她进入证物室的时间与记录不符。
"；唐队。"；薛盟突然正经，枪口抵住他胸口的警徽，"；如果我说，有人要让你当替罪羊呢？"；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薛盟拽着唐真闪进浴室。镜面上凝结的水汽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带着薄茧的掌心贴着她后腰，像某种秘而不宣的印记。
"；赵臻的瑞士账户昨晚转出两百万。"；薛盟的唇擦过她耳垂，"；收款人是……"；
门被踹开的巨响中，唐真反手制住薛盟脖颈。镜中映出支队长铁青的脸，她这才发现两人正以极度暧昧的姿势纠缠。
"；唐真！你在干什么！"；
薛盟突然闷哼，唐真趁机错身，手铐铐住他手腕的瞬间，瞥见他颈侧渗血的针孔。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唐真隔着单向玻璃看薛盟。他颈侧的创可贴渗出血迹，在蓝白条纹囚服上晕开暗红。
"；薛盟的dNA和船厂爆炸案的引信残留吻合。"；支队长摔下检验报告，"；但他有不在场证明。"；
唐真攥着赵臻情人的尸检报告，死者胃里检测出和薛盟血液中相同的神经毒素。她突然想起昨夜在酒店，薛盟颈侧的针孔渗着青紫。
"；唐队申请单独审讯。"；她推开审讯室铁门，薛盟正对着阳光扬起脖颈，喉结上的水珠折射出彩虹。
"；知道为什么选你顶罪吗？"；他忽然开口，"；因为三年前你查没的那批神经毒素……"；
唐真呼吸一滞。那是她卧底毒巢的首次任务，也是薛盟作为线人第一次出现。当时他混在毒贩中，用枪打穿了她的防弹衣。
"；当时你外套里的血袋，救了你一命。"；薛盟笑意渐深，"；也救了我——他们以为我杀的是真警察。"；
审讯室突然停电，应急灯亮起时薛盟已贴在她面前。手铐链缠上她手腕，冰凉的金属贴着她颈侧。
"；赵臻的后台要灭口。"；他在她耳边低语，"；而我是唯一能证明你清白的人。"；
黑暗中有相机快门声响起，唐真瞬间明白所有监控截图的来源。她反手扣住薛盟后颈，借着力道将人压向铁桌边缘。
"；薛盟，"；她咬着他耳垂，"；这次要合作到什么时候？"；
窗外警笛骤响，薛盟的回应淹没在突然大亮的白炽灯里。唐真看见他锁骨处的子弹擦痕，和三年前船厂爆炸时，她替他挡下的玻璃碴留下的疤痕重叠。
而母亲王莉举着保温桶站在审讯室门口，笑容比晨光更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