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陆逊闻雍闿引军下山来袭,急差人传令周陵等人领军回援。
雍闿麾下约莫三千余死士,虽大多没有甲胄护身,却也人多势众。
陆逊此时只有一千弓弩手护卫船队,那船队绵延数里,一千人又怎能护的过来?
遂急叫五百人背负船舱中的重甲,登岸着甲,又持刀盾列成两个线阵,背对河水而立。
另外五百弓弩手则舍弃近战兵器,多带箭矢,列散阵于刀盾之后十余步。
若除去骑兵,只论步卒,持刀盾者、持长矛战戟者,持大斧钝器等重兵者,或许可称精锐,然若相比军中的弓弩手,却还差了些许。
以赵林本部五千人马为例,弓箭手惯用二石弓,力气更大之人用三石弓,可连射三十余矢而不力竭。
此等弓箭手,皆是身高臂长,力大之人经过严格的训练方能担任弓箭手。
而弩手,惯用三石弩,或有力大之人用五石弩,或以臂力上弦,或以工具辅助上弦,虽立射百余失而不力竭。
二者的眼力、专注力、手眼结合能力,皆为军中翘楚。
赵林曾对陆逊说过:“军中弓弩者,非凡卒也。远攻之时,挽强弓、射利箭,势可穿云,敌惮其威,不敢轻进。
待近战骤起,易弓弩为刀盾、矛戈,亦能纵横阵前,攻守自如,尽显全能之姿,诚为军伍瑰宝,战阵利器也。”
此时陆逊便是思及赵林昔日之言,命五百人易弓弩为刀盾,列阵拒敌,只叫剩余五百弓弩手杀伤敌众。
待士卒登岸,各穿甲胄,分列战阵。
雍闿也率三千死士下了山,正向船队奔来。
陆逊见雍闿虽人多势众,却不列军阵,也不曾停歇片刻,立刻便叫麾下死士一窝蜂的冲杀。
顿时哭笑不得。
此前料想雍闿是豪族出身,应是熟读兵书,又见其领三千死士行军,以为此人知兵,遂设计围住山崖两面,威逼雍闿撤离,再以伏兵擒杀之。
谁能想到这雍闿却是个莽夫。
以无甲对有甲,以游侠死士对列阵士卒,以奔袭而来对以逸待劳。
如此相差悬殊的实力,却只管叫一众死士乱糟糟的冲锋。
陆逊:“无知莽夫!竟使我妙计落空!”
然而无谋莽夫或能逞一时之凶,又怎是智谋之士的对手?
雍闿率三千死士,如乌合之众,汹汹而来,未及近前,已呼声震天,然全无章法,唯恃勇力,径直朝陆逊军阵猛冲。
那五百刀盾,皆身披重甲,稳立阵前,如铜墙铁壁一般,见敌临近,齐声大喝,刀盾相迎,将抵近的敌军死死挡住。
死士虽悍勇,却难撼并肩举盾的军阵,屡屡冲击,皆被刀盾挡回,不曾伤到一人,反而被乱刀砍死数十之中。
而刀盾之后,五百弓弩手各施其能。
使战弩者,攒射迎面之敌,弩矢劲疾,所中者非死即伤,一时间,阵前死士纷纷倒地,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使弓箭者,挽弓抛射,箭矢如雨点般落入敌群。
死士皆无甲胄,箭矢抛射而来,或穿颅,或贯胸,杀伤更众,直如刀割麦草一般,敌军顿时大乱,冲势为之一滞。
陆逊见状,立于战船高处,手持令旗,指挥若定。
见敌军稍乱,急令旗一挥,叫刀盾稳守阵脚,弓弩手则加紧射击,又令后队弓弩手交替发矢,以保箭矢不绝,持续杀伤敌军。
雍闿本以为凭死士之勇,可一举冲破区区五百人的盾阵,夺其船队,哪曾想以三千之众竟然不能撼动盾阵分毫。
雍闿怒目圆睁,怒喝道:“汝等皆为吾之死士,平日受吾厚恩,今遇此小阵,竟畏缩不前,若不奋勇破敌,有何颜面苟活于世!皆与我用命去攻,休得后退半步!”
言罢,亲执利刃,催督众人再行冲锋。
众死士也确实悍勇,如此伤亡仍是奋勇上前,然而越是悍勇之辈,越是死的快。
又过半刻,三千死士已毙命数百人,另有近千人受伤,血流不止。
雍闿见状更怒,亲手砍死两个冲的慢的,气的哇哇大叫。
时有一人颇为机灵,进言道:“主人兵多,何不分兵左右,围而攻之?”
雍闿闻言,大喜,急分出两部人马往军阵左右绕行。
却又忽然怒斥那人,言道:“汝这杀才!有此计策何不早来献!”
那人被雍闿怒斥,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半句,唯唯诺诺退在一旁。
雍闿分兵左右,依计包抄陆逊之阵,两部各有五百人,皆是呼喝鼓噪,朝两侧奔去。
陆逊立于战船高处,见雍闿此举,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心中暗忖:“此等粗浅伎俩,也妄图破我军阵,果真是有勇无谋之辈。”
遂将令旗连挥数下,只见阵型变换之间,原本两个双排线阵,第一排仍立盾拒敌,第二排却向侧后移动,直至河边,与第一排刀盾连成一个半圆,五百弓弩手则散于圆阵之内,各寻有利位置,继续张弓搭弩,自由射击。
随着陆逊再次挥动令旗,弓弩营的都尉得令,拔刀在手,于军阵之中接过指挥,调拨五十弓弩手为预备队,及时支援各处。
再看那左右绕行的死士,方才抵近两侧,就见到面前仍是盾阵,正欲舍命冲击,却遭阵中弓弩手连番射道数人,待拼死冲上前去,又被刀盾挡住去路。
如此众死士身前是甲士持盾挡住冲击,再以环首刀劈砍,头顶是不断攒射而来的弩箭,身后同伴则不断被抛射的箭矢射杀。
即便是胆烈之辈,也被此等杀人效率震慑。
已经冲到战阵前方的死士退无可退,只得硬着头皮冲击,惨死乱刀之下,或被箭雨射杀。
而后方的死士见到这般阵仗,早两股战战,不敢上前。
不远处督战的雍闿见状,气得暴跳如雷,正欲再驱使死士强攻,却被麾下几位亲信苦苦劝阻,皆言此时强攻只是徒增伤亡,再无胜算可言。
雍闿环顾战场,见己方死伤惨重,士气低落,而陆逊之阵稳如泰山,自知此刻已无力回天,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一眼立于战船高处镇定自若的陆逊,只得无奈下令退兵,打算先退回山上,整顿残军,再做计较。
他却不曾见到,身后数里之外,已有两支人马正向此处合围而来。
正所谓:
智士筹谋困劲敌,
岂知莽汉少心机。
愚憨偶破玲珑计,
终落囊中败可期。
陆逊:“无知莽夫,今日不杀了你,他日我必为柏轩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