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民安自然不会告正林母亲的状,在正林母亲的立场,种种想法也属于正常,毕竟她曾是皇次子的女人,也和旁人有过一个孩子,她不能强求沈父沈母全部接受。
苏民安查看着沈正林的面色,他睡了一会儿后,看起来有些惺忪,“你休息了一下看起来脸色好了很多。”
沈正林颔首,“头没那么昏昏沉沉了。”
苏民安指指天色,“正林,天色逐渐落幕,我需要回去陪苒儿了。”
她嗓子始终柔和,方才和沈母的不愉快,并没放在心上,奇怪,皇次子的父母对她的些微态度,她都会心绪牵动,而沈父沈母她却可以豁达的应对,到底是长大了,看开了。
沈正林敏感的察觉到民安有心事,却没有告诉他,莫名的心疼一下,看看天色,委实半下午了,沈苒不能一人长时间逗留摄政王府,他便颔首道:“我送你回去。”
文素欣担心苏民安路上在沈正林身边告状,最好儿子不去送苏民安才保险一些,忽然单手按住心脏,难受的小声哎哟了一声。
沈父连忙扶住妻子,“正林他娘,你怎么样了?如何捂住心房不言不语的。”
苏民安静静旁观,她近几年除了对苒儿及正林热情些,对旁的任何人都不愿意付出,最基本的关怀也懒得给,只是冷眼看着。对人付出太累了。对人视而不见要简单的多。何况对方是装的。
沈正林亦去查看母亲情况,但见母亲难受到脸容皱在一起,情况颇为严重。
文素欣忙说,“没事,娘没事,这几年想你回家,想的太厉害,心脏老是犯疼,老毛病了。你去送安儿吧。不用管娘。娘一个人...可以。”
沈正林迟疑,几年没有在母亲身边尽孝,委实回家一趟,母亲病了他得鞍前马后伺候膝下,“这...”
苏民安懂事道:“正林,你陪伯母去看看大夫吧。我一个人回去。你租的马车就在门外,咱们租了一天,我还可以用的,我自己回去的。”
沈正林极想送苏民安。可母亲这边身体不好,也不能不管。
文素欣捂着心口在难受,口中低声的说着哎哟,很痛苦的样子。
沈正林说,“我送你上马车。民安。”
“好。”苏民安温和的笑笑,随即对沈母和沈父言道:“伯父,伯母我先走了,正林留下好好陪陪你们。让正林带伯母去看看大夫呢。谢谢你们招待的丰盛午餐。”
说着,便转了身,转身一瞬,好生茫然,好像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家呢。
原以为扬州是归宿,案子澄清后,便可以回扬州那个小家了。
可沈夫人并不愿意让正林回扬州。
自己也不能自私的带走沈夫人的儿子。
王爷也娶妻了。
哪里才是自己和苒儿的家呢。
想要找到娘亲的心情,达到了顶峰。过了这二日,相国府亲审她当掉信物的当铺,是何人赎走的信物,定会有眉目了呢。
和娘亲相逢她那日一定会穿的很乖巧,给娘亲一个极好的初次印象,会安慰娘亲她这些年过的挺好的,也算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
沈正林追来苏民安身近,牵住苏民安的手,关切的问她,“方才没出什么事吧,和我父母聊了什么?有没有不高兴?”
“聊了聊婚宴啊,你小时候的事呀,倒没有聊什么特别的。你多陪陪你父母吧,四年没回家,他们想你了。”苏民安劝着沈正林。
她其实也需要人陪伴,可不愿意做那个自私的女娘,让正林丢下他的母亲和她走。
来到门外,沈正林用双手扶住苏民安的肩膀,沉声问她:“是不是受委屈了?受委屈一定要告诉我。我来解决问题。不要闷在心里忍耐。”
苏民安笑道:“没有受委屈,又吃好吃的,又拿大红包,哪里受委屈了?就是天晚了,得回去陪苒儿。”
沈正林静了片刻,从苏民安表情没有看出异常,“你和王爷是如何约定的?何时他会放苒儿出府?”
“王爷和我将往事说明白后,答应放我带苒儿和你一起生活。不过呢,贤妃和姜玉希望同我和苒儿吃一顿饭,今晚吃完饭我看情况,如果时间很早,我便带苒儿离府和你团圆。”
沈正林想了想同花南薇的约定,以及民安此时对王爷并无恨意,也对王爷不再抗拒,他有些慌了,还是希望民安逃避抗拒王爷,以免后顾之忧,“我娘这边身体看起来不太好,这样吧,我知道你和贤妃姜玉也很久没见,毕竟曾经情同母女,情同姐妹,在相国府她们对你有袒护之意,想必一直对你不曾忘却,你和她们可以好好叙旧。我明日一早就在王府外接你。你腿不舒服,今日已经出来一趟,回去便好生休息。”
“明日一早?”
苏民安有些犹豫,因为姜元末好说放她二月十七前离府,她其实想今晚走的,再在姜元末府上住一晚,也许会给皇次子添麻烦,既然皇次子并不曾伤害她,她也没有必要故意惹他的妻子不愉快。
“嗯。”
“今晚可以吗。”苏民安小声说,“正林,我并不想在前夫家住了。”
“我不确定我母亲的身体会怎样。不如我们约今晚亥时为节点,若是我那时还未在府外等你,你便在府内歇下。”沈正林说,“翌日一早,我便在府门等你们。我尽量今晚赶去。”
苏民安到底没有不通情达理的要求他放下他娘亲,先去接她安顿她和苒儿。而且亥时,兴许他也就忙完了去接她和苒儿了,便没有继续推却,点头道:“好的。”
沈正林低下头,亲昵的和她抵着额头,随即在她额头亲了亲,“上车吧。”
“晚些见,正林。”
苏民安转身上了马车,从车窗里看了看沈正林,他正对她摆手。
马车大概转了个弯,刚拐出了通往沈府的这条必经的巷弄,便听砰的一声,马车剧烈的晃了晃。
苏民安颇有些受惊道:“车夫,怎么了?”
“车碾石头上了,车轮子弯了。”车夫说,“姑娘,不然你回家先等一下,我赶这辆坏车先走,稍晚叫别的车夫来接你。”
苏民安步下车来,看见车轮当真弯了,她从衣袖掏了碎银给车夫付钱,“你走吧,去修车就是。不用叫人拐回来接我。我自己就近找车就可以。”
苏民安并不想回去沈府再等半天,主要是不愿意看见沈母。
她当前这个状态,让自己不舒服的人,她不愿意接近。
但要求正林和他母亲断亲,这种事情她也不会去做,勉强委屈自己,她又不愿意。
谈婚论嫁真的麻烦。
马车以一种奇怪的轨迹走远了。
路上的积雪化完了,路面半干,路面上有马车轮子碾压过的痕迹。
苏民安百无聊赖,便踩着车轮印子缓缓的走着。
许久没有看见有马车经过。
忽然叹口气,索性坐在路沿上,等过路的马车。
她拿起一根小木枝,在地上乱画。孤零零,又安静的厉害。在无助的时候,给自己找着乐子。
余光看见有人影在她身近停住,也是从巷弄出来的,看衣摆是玉白色,并非正林穿的青色,想来是巷弄里旁的住家。
她倒没有抬头去看。
“今日若你有个破掉的碗,倒很像那日我捡你回府时情景。”
不期然间的出声。
他的嗓子很有些清冷,在冬日的午后,一如多年前她乞讨时那样让人记忆深刻。
苏民安抬起头来,便见姜元末正立在她的身畔,鼻子莫名酸了酸,倒没有如四岁时那样拉他衣袖说带我回家。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路过这一带。”姜元末轻声道。
“你怎么从巷弄里出来的?”苏民安皱眉,“你方才在正林家不远?”
“嗯。”姜元末没有提方才看见沈正林落在她额心的亲吻之事,沈正林是有资格吻他的,因为沈正林将她从暴打和刺客的剑刃下救了出来。而自己在陕西,在为了爬上权力顶点在和皇上兑现承诺另娶他人。
苏民安问,“你办什么政事路过正林家门口?”
“你很喜欢问到底?”姜元末说,“今日本王休沐。你说需要办什么政事?”
苏民安另起话锋,“苒儿怎么样?”
“中午带他去外面下酒楼吃的饭,教了教他用筷子。”姜元末沉声说,“回府他午休,我便出府了。”
“哦。”苏民安纳闷,明日就被东宫搜府,他怎么今日还有心境教苒儿用筷子呢。
姜元末说,“那行,府里见。”
说着,姜元末便步去他的马车那边。
苏民安眼见着等了半晌也不见半个马车影子经过,她正发愁如何归摄政王府呢,她看到姜元末往着马车的脚步并无停顿,便立起身来,“不是,我也是去王府啊。咱俩好像是一个目的地吧?”
姜元末说,“所以呢?”
苏民安拍了拍衣裙后面的土,有什么是看淡生死的人说不出来的呢,“捎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