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珩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蒙括已成笼中之鸟,拓跋宏的支持也已稳固,‘天雷’的威慑,‘兽毒雷’的诡秘,再加上逐步推行的农耕和基建……
北朔草原这盘棋,棋子已落,只待最后的收官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蒙三部……你们最好快点来。
用你们的覆灭,来成就我萧景珩在北朔草原上,那无可撼摇的地位!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图一。
“图一,你也回营去吧。传令下去,全营将士,尤其是天雷营,养精蓄锐,严阵以待!大战,或许就在今夜!”
图一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炙热的光芒。
他用力一抱拳,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殿下放心!兄弟们早就等着了!保证让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图一的身影便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营地方向疾驰而去,步伐轻快。
与此同时,北朔草原的另一端,蒙三部临时驻扎的营地,气氛压抑而狂躁。
黑色的豹纹大旗在凛冽的雪风中疯狂抽打,发出“猎猎”的哀嚎。
一座座简陋的毡房挤在一起,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严寒。
最大的毡房内,炉火烧得正旺,却依旧驱不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蒙家三兄弟——老大蒙东、老二蒙西、老三蒙北,正围着火炉。
身上裹着厚重的皮裘,手里抓着侍女刚刚烤好的、滋滋冒油的羊排,大口撕咬着。
油脂顺着嘴角流下,混杂着他们脸上阴沉的表情。
只有滚烫的肉食和烈酒,才能让他们在这该死的寒冬里,感受到一丝活着的暖意。
“老三,清点得怎么样了?”蒙东狠狠咬下一大块羊肉,含混不清地问,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
蒙北将啃得干干净净的羊骨头往地上一扔,脸上肌肉抽搐,眼中满是血丝,声音如同磨砂般嘶哑。
“大哥!咱们三部加起来,这个冬天,足足冻死、饿死了将近五分之一的人口!五分之一啊!”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很多都是刚出生的娃娃!连口热奶都吃不上!活活冻成了冰坨子!还有那些女人和老弱,再这样下去,不用拓跋宏动手,我们自己就先死绝了!”
毡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炉火噼啪作响和三人粗重的喘息。
五分之一!
这个数字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脏!
“拓跋宏那老家伙,占着最肥沃的草场,牛羊满圈,粮草充足!凭什么?!”
老二蒙西眼中燃烧着嫉妒与贪婪的火焰。
“他一部的人口,据说都快赶上我们三部加起来了!大哥,咱们不能再等了!”
蒙西猛地抬起头,看向蒙东,眼神狠厉。
“大哥!反了吧!趁着现在还有力气,还有这三万多条汉子!咱们拼一把!把拓跋宏的地盘抢过来!不然,明年冬天,死的就不止五分之一了!”
蒙东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死死盯着跳动的火焰,火光映照在他布满风霜的脸上,忽明忽暗。
耳边是蒙北的悲愤,蒙西的怂恿,还有帐外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风雪声。
是啊……反了吧!
与其像牲口一样,在这冰天雪地里慢慢冻死饿死,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拓跋一部,就算兵强马壮,撑死也就两万五千人!
我们三部合力,足足三万铁骑!
趁着这该死的大雪,视线受阻,动静也被风声掩盖,发动突袭,未必没有胜算!
一股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咔嚓!”
蒙东手中的羊骨被他生生捏断!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射出饿狼般的凶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好!”他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反了!就他娘的反了!”
“传令下去!”蒙东的声音在毡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召集所有能拿起弯刀的儿郎!备好战马!今夜,就趁着这漫天风雪,给拓跋宏送上一份大礼!”
蒙西和蒙北眼中同时爆发出狂热的光芒,齐声应和:“是!大哥!”
三兄弟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权力的贪婪!
当夜,蒙三部的营地暗流涌动,无数黑影在风雪中悄然集结,冰冷的刀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与此同时,北朔一部王庭最外围的防线上。
风雪已经达到了顶峰,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能见度不足十步。
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一堆堆巨大的篝火在风雪中顽强地燃烧着,将周围一小片区域映照得忽明忽暗。
即便是耐寒的北朔战马,也挤在一起,不停地打着响鼻,瑟瑟发抖。
萧景珩裹着一件厚实的白色狐皮大氅,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他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篝火旁,任由风雪吹打,目光锐利地投向远方那片被黑暗和暴雪吞噬的旷野。
在他身后,是整齐肃立的拓跋旗天雷营将士。
尽管天寒地冻,但军纪严明,无人喧哗。
巴图鲁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凑到萧景珩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解和担忧。
“殿下……这鬼天气……蒙三部那群饿狼,真的会选在今夜动手?这雪太大了,行军极为困难啊!”
萧景珩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来。
“正因为天寒地冻,粮草匮乏,他们才更等不下去。再拖延,只会冻死饿死更多的人。这漫天风雪,是阻碍,更是最好的掩护。”
他伸手指了指脚下这片看似平平无奇的区域。
“依照蒙三部那帮人的心思,必然会选择从王庭防御最薄弱、也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动突袭。而这里,恰恰就是他们眼中,那条‘最安全’的路径。”
萧景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智珠在握的光芒。
“可惜他们不知道,我们早就在这里,为他们准备了一份厚礼。”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巴图鲁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这里,已经布下了‘天雷阵’。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