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镖局府院外面,人影幢幢,往来之间,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两队捕快气喘吁吁地跟在金轮法王和成昆身后,远远望着那两人如大鹏展翅般轻松越过长缨镖局的高墙。
";头儿,咱们真要进去?";一个年轻捕快擦了擦额头的汗,凑到捕头王老三面前请示。
声音发颤道";听说这长缨镖局的赵家兄弟武功了得……";
领头的捕头王老三咽了口唾沫,手按在刀柄上却迟迟不敢拔出。
“小六子说得对,赵家兄弟我们肯定是打不过的,这差事一个月几百块,玩什么命啊!";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刚才那两个,一看就是高手,有他们在,咱们在外头守着就行。";
";可、可是...";另一个捕快结结巴巴地说,";万一上头怪罪下来...";
“蠢货,活是朝廷的,命是自己的!”王老三骂道:“再说了,咱们就说在外围警戒,防止嫌犯逃脱。”
“班头放心,在您的谆谆教诲下,咱们兄弟们最怕死不过了!”
“扯什么犊子,那叫惜命!”
“就是,会不会说人话!”
“小心驶得万……”
王老三话未说完,忽然噤声。
镖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金轮法王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如同青铜铸就,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捕快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
";长缨镖局满门被屠,";金轮法王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刺得人耳膜生疼,";你们都在这里守着,不要破坏现场,老衲回去禀报。";
";满、满门被屠?";王老三瞪大了眼睛,声音陡然拔高。
金轮法王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宽大的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
捕快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王老三壮着胆子,颤抖着推开了半掩的大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呕——";小六子第一个弯下腰,胃里的酸水混合着中午吃的炊饼全吐了出来。
其他捕快也好不到哪去,有的扶着墙干呕,有的直接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王老三强忍着恶心,抬眼望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鲜血已经染红了院内的白雪。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死者的脸上都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
";这...这哪是杀人...";王老三双腿发软,喃喃自语,";这分明是...是屠宰场...";
半个时辰后,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长街的寂静。
姬天麟一马当先,他身后跟着刘长宪等一众官员,个个面色凝重。
";吁——";姬天麟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冲入镖局。
当他看清镖局内的景象时,瞳孔骤然收缩,倒吸一口凉气。
长缨镖局的前院宛如人间地狱。
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伏在地,有的还保持着拔剑的姿势,有的则似乎是在逃跑时被从背后击杀。
最令人心惊的是,这些伤口无一例外都是一击致命,干净利落得可怕。
";大人,";
守在这里的成昆快步上前,低声道,";尸斑较浅,面部出现尸僵,这些人都是死于两个时辰之内。";
姬天麟闻言,猛地转身,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死死盯着刘长宪等人,声音如同冰刀刮骨:“诸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何至于晚来一步!
刘长宪面皮一抖,与身旁几位官员交换了个眼色,随即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大人,严查,定然要严查啊!”
";严查?";姬天麟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尸体,";若是能提早一个时辰,长缨镖局或许就不会被人灭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罢了,现在追究这些为时已晚。";
刘长宪等人面色尴尬,纷纷低头,口观鼻,鼻观心。
成昆适时上前,恭敬道:";大人,既然城内兵马不足,在下建议封锁渝州城三门,只留一个城门进出,来往人员全部盘查。把剩下三门的兵卒分出来全城搜查可疑人员。";
姬天麟闻言,目光如电射向刘长宪:";刘御守,可否?";
刘长宪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自然,自然没问题。只是...如此大动干戈,恐怕会引起百姓恐慌...";
";恐慌?";姬天麟冷笑,";比起满门被屠,哪个更令人恐慌?”
“刘大人若是觉得不妥,大可上书参本官一本!";
刘长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拱手道:";姬大人言重了,下官这就去安排。";
冯耀也上前一步,说道:“劳烦刘大人一并通知镇武司,事关武林中人,镇武司有义务出动!”
“是极,是极!”
随着命令下达,渝州城很快陷入一片肃杀气氛。
城门处兵卒林立,街道上巡逻的捕快比平日多了数倍。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人知晓长缨镖局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姬天麟站在镖局后院,环顾四周。
这里显然是最后抵抗的地方,地上散落着断裂的兵刃。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那具尸体——从衣着判断,应该就是长缨镖局的总镖头赵铁鹰。
渝州城一连封锁了两天,除了抓到几个身份不明的武者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高手。
到第三日午时,渝州东城门外,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官道,朝着渝州唯一可以通行的东门而来。
车厢之中坐着一位骨瘦如柴,须发皆白的老人。
虽然他白发苍苍,但是面色红润,身穿明黄道袍,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沉思。
外面赶马的车夫吐槽到:“真是奇了怪了,这好端端的 渝州城怎么封了三个门呢?”
老人闻言,猛的睁开双眼,只见他目光深邃,眼光流转之间恍若星河明灭。
听见车夫的吐槽,不知为何,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袁师傅,劳驾你帮老朽去打听打听,看这渝州为何会三门紧闭!";
车夫是个四十出头的壮实汉子,应声道:";老先生放心,我这就去!";
他翻身下马,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
城门外排着长队,几个挎刀的衙役正在盘查行人,脸色凝重如铁。
约莫盏茶的功夫,车夫喘着白气回来,:";说是长缨镖局昨夜满门被灭,没留一个活口。御守大人连发三道禁令,要挨个查验进城的人。";
他说着搓了搓冻红的手,";听说,那血啊,从镖局大门一直流到街上...";
老人眼角微微一抽,藏在袖中的左手突然绷紧,又缓缓松开。
他笑着打断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进去了,这排队也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掀开车帘望了望阴沉天色,";直接去渔阳吧!";
";这,不走渝州城过的话,得绕道!";车夫面露难色,";雪天路滑...";
";无妨。";老人从怀中摸出个锦囊,叮当作响,";老朽多加钱就是了!";
车夫接过锦囊掂了掂,顿时眉开眼笑:";那行!咱们走老官道!";说罢扬鞭催马,车轮在雪地上碾出两道深痕。
不远处,惊鲵轻轻拂去肩头积雪,她的双眸已经变成了璀璨金色,瞳孔里浮现出马车内的一片朦胧。
";找到你了。";
惊鲵红唇微启,呵出的白气尚未消散,人已如离弦之箭掠出。
脚尖每次点地都只在雪面留下浅浅印记,两三个呼吸间便追上马车。
一个鹞子翻身越过车顶,稳稳落在马车前三丈处。
";吁——!";车夫慌忙勒马,溅起漫天雪沫。
";你这个小娘子怎么回事,找死啊!";他惊魂未定地骂道。
惊鲵微微一笑,抱拳行礼道:";晚辈惊鲵,拜见殷大人。";
咔嚓!
马车内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缓缓掀开车帘,老者佝偻的背脊突然挺得笔直,浑浊双眼精光暴涨。
远在炎流谷内充当挖矿牛马的洛子商,此时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
“殷柳弈,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