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站在牛肉汤店油腻的灶台前，手里的漏勺在滚烫的汤锅里起起落落。十月的风裹挟着料峭的寒意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
案板上摆着一排刚切好的牛肉片，薄如蝉翼，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他熟练地将面条下锅，手腕一抖，面条便在沸水中舒展开来。这是他从学校被开除后在牛肉汤店当伙计的日常，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四儿，三号桌的牛肉面好了没？\"老板马伟在柜台后面喊了一声。
\"马上。\"方四应道，将煮好的面条捞进碗里，浇上一勺滚烫的牛肉汤。浓郁的香气在狭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他却已经闻不出什么味道了。
突然，店门被推开，带进来一阵冷风。方四抬头，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类鹏、刘媛媛，还有几个同班同学。他们穿着四中的校服，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方四！\"类鹏一进门就喊，\"月考成绩出来了！\"
方四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将切好的牛肉片码在面条上。\"我已经被开除了，成绩不成绩的无所谓了。\"
\"你考了全校第一！\"刘媛媛激动地说，\"这成绩估计都能全市第一！\"
方四的手一抖，差点把牛肉片掉在地上。他抬起头，看见同学们脸上认真的表情，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怎么可能？\"老板马伟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一脸不可思议，\"四儿都被学校开除了，怎么会考那么好？我问他因为什么事被学校开除，他都不说。\"
类鹏叹了口气：\"方四是因为帮我们学校的同学打架，被开除的。听说对方家长要钱，被学校压下了，只是做了开除处理。\"
方四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案板上的牛肉。那天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放学路上，他看见几个外校的学生在欺负原同桌张瑞。他当时在校门口被几个人围住，自己蜷缩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书包被扔在一边，课本散落一地。他是高中第一个同桌，在自己学校门口被外人欺负，正好被放学路过的方四还有几个同学看到，那肯定是不能容忍的。
他冲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后来才知道，有个学生的父亲是一个领导。
\"四儿做的对。\"马伟拍了拍他的肩膀，\"学校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除人，太过分了。学校要是这么干，我可得把学费要回来，不能便宜了他们。\"
方四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却被马伟拽了过来。\"你坐下，这口气咱不能咽。\"
\"等等别急，\"类鹏继续说说，\"这个成绩是私下里传出来的，正式发的成绩单上没有你，根本没对外公布。你可别说是我说出来的！\"
马伟说：“没事，你放心，我绝对不说是你告诉我的。我就去要学费，不说别的。”
方四淡淡地说：\"没事，不学也罢。\"
刘媛媛插了一嘴：\"林小夏考得也不错，全级前十呢。\"
听到这个名字，方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回忆。林小夏学物理学起来真让人敬佩，似乎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学习机器，根本看不到她脸上的疲惫，相反，她总是笑嘻嘻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特别好看。方四记得有一次在图书馆，她坐在他对面看书，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你咋了？没有斗志了！\"类鹏拍了下桌子，\"这么好的成绩，哪个学校不抢着要啊。四中校长怎么了？据说你这成绩这么多年都没出一个，那绝对是庆北大学的苗子。\"
马伟一听更激动了：\"是吗！四儿，没看出来啊，你这么有料。不行，咱得去找学校，学费不能白交了。这学得继续上啊，比在这里做牛肉汤有出息啊！\"
方四摇摇头：\"马哥，我不想回四中上学了，别找了。\"
\"不行！\"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
刘媛媛突然红了眼眶：\"方天佑，你知道吗？你从学校走后，咱们同学都舍不得，类鹏还领着我们写了请愿书呢，交给校长了......\"
方四愣住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些。
类鹏继续说：“只不过，学校没能同意我们的请愿。唉！”
\"四儿，\"马伟握住他的手，\"你听哥一句，这学得上。不为别的，就为你这成绩，为你这本事。你要是不想回四中，咱们想办法转学。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知道不？\"
方四看着马伟粗糙的手掌，那上面布满了烫伤的疤痕。方四心里有些不舒服，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不过，就这么回去，那太没面子了。要回去也要风风光光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