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爹娘的孩子。
都是爹娘心中的宝！
着急的语气，关切的眼神。
这是王金福第一次从爹娘嘴里听到，自己是他们的宝。
只感觉心里头暖呼呼的。
心中的宝呢。
王金福看着爹娘，忽然笑了，道，
“我们是爹娘心中的宝，爹娘也是我和小花墩子心中的宝。”
“小花，墩子，你们说，对不对。”
小花上前两步，拉住娘的手，飞快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快，边点头边说：
“爹娘，小花一点都不喜欢念书，在教室里坐着可不自在了。”
“宝？”
墩子听了歪头，满是泥巴的小脸上有些迷糊，然后瞪大眼睛，恍然大悟般，呵呵的道：
“对，四哥对，爹和娘都是墩子心中的宝，最宝了！”
爹听着听着笑了，忍不住将墩子和小花拉到身前，深深拥了下。
多好的孩子啊。
多懂事啊！
是爹娘没本事。
是爹娘没钱！
一家人草草吃过晚饭。
爹娘进了卧室，唉声叹气。
“哎。”
“小花真懂事啊！”
“明明就想去学校，想去念书。”
“可不嘛，你看小花和小兰她们，玩得多开心。”
“那眼珠子里，满是渴望，当爹娘的，哪里看不出嘛！”
“明明那么想念书，但知道爹娘没钱，就说不喜欢，不自在。”
“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呐。”
“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花骗我们说不喜欢念书，我还不能开口保证，老婆子，我这心里头，难受着哇。”
“还有老四，说他来想办法，他怎么想办法嘛，还不是只有到山上去逮货拿到黑市去。”
“在黑市换东西，还能解释，要是卖钱，风险太大，太大了！”
“一听老四要想办法，我这颗心呐，就止不住的跳！”
咚咚~
爹娘忽然听到敲门声。
“谁？”
“爹娘，我。”
“老四啊，进来吧。”
王金福推开门进来。
爹娘的卧室比他和小花的卧室，都要小。
刚进门，王金福的腿，几乎就磕到了爹娘的床沿儿。
“爹娘，给。”
王金福从怀里摸出两颗熟透的野鸡蛋。
月光洒下来，野鸡蛋灰白灰白的，冒着光。
“爹娘，你们吃。”
王金福递过去野鸡蛋，就打算离开。
但爹娘一接过野鸡蛋的瞬间，就立即问道，
“老四你自己，还有小花墩子呢？”
王金福转身就笑道，
“爹娘放心，我们都吃过了，不能剩下哟。”
王金福离开关门。
爹娘一人一手握着一个野鸡蛋，蛋壳表面还有王金福怀里的余温，暖呼呼的。
手掌心虽然暖呼呼的。
爹娘的心里，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这孩子，又往家里弄食儿了。”
“今天恐怕跑遍了整个后山，才捡着这么几个野鸡蛋吧。”
“这孩子穿的还是布鞋，也不知道一双脚磨没磨出血泡子哟，疼不疼呐。”
“老四是长大了，可这长大的速度，让我心里疼啊。”
“老四也才十八岁嘛。”
“那孩子心里对咱们亏欠得很呐，咱们当爹娘的，哪里需要他亏欠嘛，爹娘对孩子好，不就是天经地义嘛。”
“老婆子，野鸡蛋别捏着了，吃吧。”
“我知道我知道，老四这孩子递过来的东西，还真不能不吃，不吃，老四啊就会把自己那份和小花墩子的，都全给我们。”
“真是又霸道，又让人心酸呐。”
爹娘小口咬着鸡蛋。
干净光滑的蛋白，吃在嘴里清凉清凉的。
又面又糯的蛋黄，吃进嘴里则是由着淡淡的咸味儿。
晚饭，只吃了大半碗玉米糊糊，还有用少量花生油煮的野菜，野菜还是小花挖回来的。
爹娘吃得连半饱都不算。
一口野鸡蛋下肚，肚子反而咕咕叫起来。
一口一口野鸡蛋吞下。
肚子才有了一点点饱腹感。
“都感觉到饱了。”
“老四懂事这几天，却是咱们一家人吃得最好，最饱的日子。”
“这些啊，都是老四拿身体拼来的。”
“上次老四就伤着了。”
“现在老四又要挣小花的学费，老头子，我的心里啊，真担心啊，我真害怕老四在山里出什么事！”
“也害怕老四被人抓了。”
“不行！”
“我俩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了。”
“小花还小，老四也还小啊，这些都是咱们爹娘该做的事！”
“工分亏就亏吧，我俩就是吃树根炖树皮，也不让老四再去犯险了。”
“对，明天我就去抵工分！”
……
鸡鸣阵阵。
王金福一家人都出了门。
王金福刚过田埂，就往着后山的方向去了。
“老四……”
娘刚开口，就被爹叫住，低声在娘耳边道，
“金福这孩子，是喊不住的，我这就去拿工分借钱，早点借钱，金福就不用冒险了。”
爹很快赶到大河沟。
这一次运气很好，队长比他还先到。
为了老四和小花，爹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找到队长，语气坚定的道，
“借，1工分2分钱，我借，借2块4！”
队长听完，眉头却皱起，半天没有回话。
爹的心，顿时就咯噔一下。
1工分2分钱，难道还能有什么变数？
爹坚定的语气，变得急切，连语气颤抖的追问道，
“队长，你倒是说话啊！”
“老七，哎，这件事啊，怎么说呢，哎呀，不好说嘛，真不好说嘛。”
队长一脸纠结，挣扎，说不出口。
爹看着更急，拳头忍不住捏得咔咔响，咬牙道，
“就直说！”
“哎。”
队长看一眼爹，长长的吁了口气，道，
“老七，你要拿工分抵账借钱这事儿，我回去说了下。”
“他们说，快年关了，钱怕不够，怕钱被借出去太多，当然也不是不借，就是拿工分抵账借钱，现在1工分，就1分9厘。”
“1分9厘！”
爹听完后，身子发软，整个人后退两步才站稳。
“又降了！”
“怎么又降了嘛！”
爹瞬间都觉得手足无措。
只是略微呆滞的盯着队长。
队长受不了爹的眼神，摆摆手往前走，留下一句话，
“老七，你想好再找我。”
“怎么办，怎么办嘛~”
“这么就这么难！”
爹此刻的心里，酸涩无比。
周围出工的村民们看了，都是唉声叹气。
这年头，钱啊，难啊！
谁也笑话不到谁。
聊天的声音都轻了，大家伙都是闷头干活。
却在这时。
高瘦的王大壮探头探脑的过来，瞥见王金福他爹后，眼睛顿时亮了。
他嘿嘿的笑着过来，将一叶片包裹着的东西递给爹，摸着后脑勺道，
“七叔，这是我答应金福的野鸡腿，您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