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夜雨追魂迹,朱门腥风透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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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青瓦上发出金戈之声,陆沉贴着染坊斑驳的砖墙挪动。十五步外,运墨车的辙痕在泥浆里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蛊虫尸体碾碎后的磷粉。
\"东南巽位,死门大开。\"姜蝉衣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她指尖缠绕的碧磷蛾正悬在染坊匾额前振翅。那方\"锦绣天成\"的匾额早已爬满蛛网,断裂的蛛丝垂落如招魂幡。
陆沉屏息推开半朽的木门,腐臭味混着刺鼻的蓝靛气息扑面而来。三十六口染缸在闪电中泛着幽光,水面漂浮的丝绸残片竟勾勒出人形轮廓。他靴尖轻点缸沿,青冥剑挑开浸透的布料——整匹绸缎下赫然裹着一具泡发的尸首,天灵盖插着贡院见过的琉璃导管。
\"咔嚓\"一声碎响从西北角传来。姜蝉衣的红绫卷住横梁,毒针已扣在指间。陆沉剑锋轻颤,斩落三寸外的蛛网,露出后面被蚕茧包裹的活人——那书生双目凸出,口鼻不断涌出蓝液,手指还在痉挛般抽动。
\"牵丝蛊入脑七日,血肉化墨三昼夜。\"姜蝉衣用银针挑起书生脖颈蓝纹,\"礼部倒是会废物利用。\"她突然旋身甩出七枚毒蒺藜,将屋顶扑下的黑影钉在染缸上。
黑影爆开的瞬间,陆沉扯着姜蝉衣疾退三丈。那竟是具人皮傀儡,腹腔里钻出数百条透明蛊虫,落地即化作蓝烟。青冥剑嗡鸣着插入地面,剑气激荡处显出隐藏的地道入口。
地道石阶长满滑腻的苔藓,陆沉的靴底陷进某种粘稠液体。火折子亮起的刹那,姜蝉衣的毒针已穿透三只碧磷蛾——那些蛊虫正趴在上百个蚕茧上产卵,每个茧中都传出微弱心跳。
\"西南离宫,血煞冲霄。\"陆沉剑指某处微微鼓动的茧衣。青冥剑气如游龙破空,斩开的蚕茧里滚出礼部员外郎的尸体,心口插着的琉璃管还在汩汩冒血。
更深处的研磨声越来越响。姜蝉衣突然按住陆沉手腕,蘸着毒血在他掌心画了道符咒:\"闭气,是尸蛊粉。\"她话音未落,前方石室轰然洞开,腥风裹着蓝雾扑面而来。
七十二盏人皮灯笼高悬,映得石室恍如幽冥鬼域。礼部侍郎陈景仁背对门户,正握着根白玉骨杵捣弄石臼。每捣一次,臼中那颗紫纹心脏就迸出星点金芒——那分明是未散尽的文胆灵光。
\"丙字号考生的心肝,终究不如甲字房的醇厚。\"陈景仁转身时,官袍前襟沾满冰晶状的血沫。他脖颈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突然撕开裂口钻出三只蓝翅蛊虫,虫腹上竟刺着八百举子的姓名。
陆沉剑势如虹直取咽喉,陈景仁却将骨杵敲向石壁。整座石室突然翻转,十八具悬尸如钟摆撞来,每具尸身穴位都钉着淬毒银针。姜蝉衣的红绫卷住横梁,毒雾瞬间腐蚀三具尸傀。
\"铛\"的一声金铁交鸣,骨杵与青冥剑相撞迸出火星。陆沉虎口发麻——那看似玉质的杵身竟是白虎煞星陨铁所铸,杵头雕刻的饕餮纹正贪婪吞噬剑气。
\"好个紫微星主!\"陈景仁狂笑着撕开面皮,露出布满巫教符咒的真容。他胸口突然裂开血洞,七条带倒刺的蛊链激射而出,链头银钩直取陆沉周身大穴。
姜蝉衣甩出药囊,十二种剧毒混合爆成紫雾。蛊链触及毒雾瞬间腐朽,陈景仁却从怀中掏出青铜铃铛摇动。石室四壁应声剥落,露出后面三百个琉璃罐——每个罐中都泡着颗跳动的心脏,血管连接中央的墨池。
\"今日就拿帝脉之血祭我圣蛊!\"陈景仁骨杵点地,墨池沸腾如活物。陆沉怀中的血晶突然发烫,透视之下,那些心脏表面竟刻着微型星图,赫然是朔都龙脉的走势。
青冥剑自主飞旋,剑气在墨池表面刻出北斗阵图。陆沉踏着\"璇玑\"步法突进,剑锋穿透三枚琉璃罐。腥臭的蓝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蓝璎珞的虚影:\"小郎君何苦坏我好事?\"
姜蝉衣的红绫缠住陈景仁右腿,毒针顺着督脉刺入。那厮却狞笑着震碎官袍,露出纹满移魂咒的上身。皮肤下的蛊虫疯狂游走,竟在体表形成第二层鳞甲。
\"小心地龙翻身!\"陆沉拽着姜蝉衣跃起刹那,地面突然塌陷。二十八个青铜鼎破土而出,鼎中升起幽蓝鬼火。陈景仁的骨杵插入主鼎,鼎身浮雕的巫咸神像猛然睁眼。
血晶在陆沉掌心灼出北斗形状,他福至心灵地挥剑劈向乾位。剑气触鼎的瞬间,青冥剑忽然重若千钧——慕容昭封印的剑气再次觉醒,剑脊北斗七星逐一亮起。
\"不可能!\"陈景仁嘶吼着喷出蛊虫,那些虫子却在七星剑光中自燃。姜蝉衣趁机将本命蛊投入主鼎,毒火顺着鼎纹蔓延,将二十八宿方位尽数点燃。
地动山摇间,陆沉的剑锋穿透陈景仁咽喉。那尸体突然膨胀爆开,数百只蛊虫组成南疆文字:\"荧惑守心,紫薇当陨\"。青冥剑震颤着指向北方,剑光映出钦天监浑天仪的虚影。
暴雨初歇时,陆沉从废墟中扒出半幅染血的地图。姜蝉衣蘸着毒血补全路线,笔尖突然顿住——最终指向的龙穴位置,正是镇北王府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