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之上，白云悠悠。
远处正一阵鸡飞狗跳，墙倒屋塌。
被推出去的媳妇回过神来，便揪着丈夫的耳朵要个说法。
周围观战的百姓可都看到了那一幕，不少妇女忍不住开口，在一旁煽风点火。
小媳妇见此，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来：“一个个长舌妇，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面对这样不知好歹的泼妇，大家也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当即偃旗息鼓。
说书先生从墙头上下来，仔细瞅了瞅钟明，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多谢仙人救命！”
钟明笑道：“救你的是你自己，与我无关。”
老头不懂这些，依旧磕头如捣蒜：“要不是仙人施展障眼法，小老儿早没命了。”
钟明道：“行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障眼法什么的，以后不要再提，自己知道就好。为防陆大帅得知后报复，你最好搬个家，去别的地方生活。”
看样子，这老头已经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深信不疑，钟明的心也就放下了。
这陆大帅也太小心眼了，一个不如意就要杀人，真是太坏了。
说书先生拜倒在地，不住称谢。
钟明无奈，上前扶起他，入手感觉却与常人无异，心中顿起微澜，抬头看了看青天白日。
这老头明明已经死了，却能如同常人一般，甚至不怕太阳，实在是不可思议。
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地府机构那么庞大，不都是靠人心思念构建起来的吗？
可见人心之力，有多惊人。
那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其实哪有什么天命，不过是人心向背。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中，信仰的力量，必然会被无限放大。
这也让钟明想起了自己，自打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修行速度可谓是突飞猛进，其中说不定就有南区百姓的推波助澜。
而南区才多少人口，神州又有多少人口？
若是能……
如此一来，自己就算不是神，也得是。
当然，这么做也有风险。
一旦背离人民，反噬必将如大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钟明思绪乱飞。
说书先生等了一会儿，见钟明不说话，忽而胆子一壮，问道：“仙长，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明回过神，“讲来听听。”
说书先生道：“小老儿蒙仙人搭救，险死还生，本应该乐天知命，只是胸中一口怨气郁结，无名怒火直要冲破青天……”
说着，拿眼去看钟明。
钟明微微一笑：“你要报仇？”上下打量他一眼：“那陆大帅手下十万大兵，可不好对付。”
说书先生摇头：“陆大帅如何断案我不管，我只恨那些听了我的书，却向衙门举报的人。”
“哦？那你要如何？”
“小老儿记得这些人的模样，故而想要一一寻去，只是……”
说书先生道：“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给仙长带来麻烦？”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此乃天地至理。哪有什么麻烦。”
钟明明白了，“只是你要想清楚后果，你能报复人家，人家也能报复你，再一报官，整个南疆都是通缉你的，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不去救你。”
说书先生咬牙道：“就是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看得出来，是真的恨得牙痒痒。
钟明走到门口，“王德发！”
王德发小跑着过来，“少爷。”
“给他一把枪！”钟明一指老头。
王德发当即从手下腰间抽出一把枪，递给了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又是跪下叩首：“还不知仙长名号，小老儿若能逃得性命，必建庙立祠，永世不忘，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以后被人抓住，别把我供出去就行。”
钟明转身出门。
阳光下，庭院中，说书先生望着钟明的背影，脑中闪过无数话本小说的情形，也不知什么力量推动着他，令他的血液难得的沸腾起来。
“走。”
王德发一挥手，带着手下跟上了钟明。
这次南疆之行，他已经见过许多次这种事了。钟先生无一例外，都是挑动百姓情绪，主张暴力维权。
钟先生曾和他解释过，说叫什么治安战，一旦临界点被突破，就是万里烽烟。
王德发虽然听得迷迷糊糊的，但只要代入对面，就能理解了。
当各地都涌现出仇杀、暴动、混乱、流寇的时候，治安成本就会极速上升，直到所有人都无力维持平衡，到时候所有问题都会一起爆出来，任谁都回天乏力。
钟明出来后，并没有去找师父。
路途太远了。
他还有一个更近的选择——千鹤道长。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却发现这里早已人仰马翻，遍地哀嚎。
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那怪物从此处逃出了城，一路杀了不少人。
钟明翻检了一下被吸干血的尸体，便找来一个看起来是保安队长的人，吩咐道：“找些荔枝柴，把这些尸体都烧了。”
队长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
钟明道：“你们大帅请来的道士，这些尸体都中了尸毒……”
他话没说完，队长就嗤笑一声，“官面上的事，你个小道士插什么手？”
蠢货。
钟明厌蠢症犯了，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城外走。
谁知那队长竟然拦住了他，“诶～别走啊，你个小道士到处宣扬僵尸，肯定居心不良，跟我们走一趟吧。”
钟明：？
“这里没僵尸？那这些人怎么死的？”
钟明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队长冷笑一声：“这是狗肉张养的恶狗跑出来了！”
无可救药。
钟明摇摇头，给了王德发一个眼神，后者当即会意，满脸堆笑的上前勾住了队长的肩膀：
“来来来，队长，这边细聊。”
队长脸色一喜，就跟着王德发走到了角落，见王德发手伸进了腰间，当即道：“兄弟，特殊时期，还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是要封城的，你们这么多人，我只收你们半吊钱出门费，很合理吧？”
王德发皮笑肉不笑，“合理！”
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一柄匕首已经刺进了队长胸口。
王德发狠狠搅动一下，确认这家伙已经死透了，就把他摆了个蹲在墙角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收起匕首，回去找钟明。
“少爷，妥了。”
钟明点点头，把刚刚写好的告示递给王德发，“贴城门上。”
王德发接过一看，写的是僵尸、尸毒之类的事，还提到了公鸡血、黑狗血和糯米。
他看了看墙角的队长，忍不住提醒道：“他们恐怕不会信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由他们去吧。”
钟明一拢袍袖，大踏步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