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万历年间,京城沈家,庭院深深,雕梁画栋间尽显富贵气象。
十六岁的沈清欢在闺房之中,手持绣针,专注地在绸缎上飞针走线。
窗外,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地斑驳光影,映照着她灵动的侧颜。
“小姐,您这绣工越发精湛了,这牡丹绣得就跟真的似的,活灵活现。”
丫鬟翠儿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赞叹道。
沈清欢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翠儿,就你嘴甜。再过些日子便是我十六岁生辰,我想着绣一幅牡丹图,讨个好彩头。”
说话间,她手中的绣针不停,那绸缎上的牡丹在她的巧手下,愈发娇艳欲滴。
此时,房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清欢,在做什么呢?” 门被轻轻推开,柳心柔迈着莲步走了进来。
她身着华丽的锦袍,腕间的白玉镯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娘,您来了。” 沈清欢连忙起身,迎上前去。
柳心柔走到绣架前,看着那幅牡丹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清欢,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为娘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生辰宴的事。”
“这次生辰可不一般,咱们沈家要大办,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家有个才貌双全的好女儿。”
沈清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娘,您费心了。”
柳心柔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为娘不费心,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好。”
又说了几句贴心话后,柳心柔便离开了。
待柳心柔走后,翠儿凑到沈清欢耳边,小声说道:“小姐,您没瞧见,夫人刚才看那绣品的时候,眼神可怪了,好像……好像有点害怕似的。”
沈清欢轻轻拍了翠儿一下,“别胡说,娘怎么会害怕。娘对我好,我心里都清楚。”
话虽这么说,但沈清欢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只是她并未多想。
随着生辰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家上下愈发忙碌。
沈清欢却在偶然间,听到了一段让她震惊不已的对话。
那天夜里,她路过父母的书房,本想进去问安,却听到里面传来父亲沈明远的声音:“心柔,这生辰宴可得办得万无一失,过了这关,咱们明珠就能彻底平安了。”
柳心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我知道,只是清欢这孩子,我养了她这么多年,真到了那一天,我……”
“妇人之仁!别忘了,当年要不是为了救明珠,咱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况且,这都是命,清欢本就是来替明珠挡这一劫的。” 沈明远的声音有些严厉。
沈清欢听到这里,如遭雷击,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掉落。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要冲进去问个明白,却又害怕自己听错了。
她慌乱地捡起帕子,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心怦怦直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娘说的替劫,到底是什么意思?和我的生辰又有什么关系?”
沈清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沈清欢强装镇定,照常起床梳妆。
她心里想着,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在整理衣物时,她无意间翻出了一个旧箱子,箱子里有一个绣着生辰八字的襁褓。
她打开一看,上面的生辰八字竟然不是自己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襁褓怎么会是这个?”
沈清欢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
而这个谜团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就在她满心迷茫之际,一阵微风轻轻吹过,窗户被吹开,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突然从窗户翻进来。
“啊!”沈清欢吓得差点叫出声。
司徒半梦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叫司徒半梦,来告诉你身世秘密的。”
她的声音如同空谷幽兰,让沈清欢的心莫名安定了许多。
“我的身世秘密?”沈清欢有些疑惑。
“对,其实你并非沈家的女儿。”
司徒半梦微微一笑,说话间见沈清欢疑惑更深,便又接着说道:
“你的亲生父母被沈明远和柳心柔所害。他们收养你,只为让你在十六岁生辰时,替他们的亲生女儿沈明珠挡下一场劫难。”
沈清欢瞪大了眼睛,不住的摇头,“这怎么可能?我不信,我爹娘怎么会这么对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胡说!”
司徒半梦轻轻叹了口气,“事实就是如此。是不是胡说,你后面就知道了。”
“我言尽于此,你要信便信,不信就继续留在沈家吧。”
说完这些,窗户又“吱呀”一声打开,司徒半梦一个闪身,便又消失在夜色里。
沈清欢呆坐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半晌,她终于冷静下来,细细思考着以前的种种。
她发现,父亲母亲虽然疼爱她,但那种爱却总有隔着一层的感觉。
而父母在一月当中总有借口出门几天,大多时候都会说去探望亲戚。
他们口中的所谓亲戚,沈清欢从未见过。
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确实可疑。
莫非,他们那几天就是去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而按照刚刚那个女人所说,自己的父母也是被他们杀的。
那他们岂不是自己的仇人?
她记起自己曾经确实听过有“换命”一说。
比如哪个孩子被算命先生算出,命中注定有一劫,那么这家人便可另寻一个生辰八字相近的孩子,悉心养大,与之前的孩子生活轨迹相同。
到了历劫的那天,劫数自然会被后来的孩子给挡去,亲生孩子便可安然度过。
想到这些,沈清欢又回忆起了前几天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话。
还有那个襁褓。
还有很多很多事,都充满了疑点。
她越来越心惊,越来越觉得事情的真相恐怕真如刚刚那个女子所说的那般。
沈清欢痛苦的流下了眼泪,泪水打湿了枕头。
她想起柳心柔平日里的慈爱,想起了沈明远对自己的教导,那些看似温馨的画面,如今却变得如此虚伪。
她握紧了拳头,紧咬牙关:“既然如此,我便要弄清楚一切,绝不会任人摆布。”
从那以后,沈清欢表面上依旧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沈家大小姐,每日在闺房刺绣、与翠儿说笑。
可暗地里,她却开始留意府中的一举一动,寻找着揭开真相的线索 。
她发现,平日里与自己亲近的下人们,在谈及生辰宴时,眼神总是闪烁不定,言语间也多有避讳。
有一次,她路过花园,听到两个丫鬟在小声议论。
“这生辰宴啊,可藏着大秘密呢,可怜了大小姐……”一个丫鬟小声嘟囔。
“嘘,可别乱说,要是被夫人听到,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丫鬟神色慌张,连忙制止。
沈清欢假装没听见,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打算从柳心柔的贴身丫鬟彩蝶入手。
彩蝶跟随柳心柔多年,对府中之事了如指掌。
一日,沈清欢故意在花园中设局,让翠儿不小心撞翻了彩蝶手中的茶盘。
彩蝶惊慌失措,连连道歉。
沈清欢却并未生气,反而笑着安慰她,还邀请她到自己房中坐坐,说是要送她一些自己绣的手帕。
彩蝶受宠若惊,跟着沈清欢进了闺房。
沈清欢一边与她闲聊,一边巧妙地将话题引到生辰宴上。
彩蝶起初还遮遮掩掩,但在沈清欢的软磨硬泡下,终于忍不住透露了一些口风。
“小姐,这生辰宴……其实是个替命仪式。”
夫人和老爷为了救真小姐,找了个和真小姐八字相似的孩子,也就是您。”
“他们要在您十六岁生辰那天,用您的命去换真小姐的平安。”
彩蝶说完,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您可千万别告诉夫人是我说的。”
沈清欢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震惊,扶起彩蝶,轻声说道:“彩蝶,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待彩蝶离开后,沈清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再次大哭了一通。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女人没有骗她。
其实,她也早就在怀疑了,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沈清欢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生辰宴前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她开始精心策划逃亡计划,偷偷收拾了一些细软,又绘制了地图,标记出了几条可能的逃跑路线。
然而,她的一举一动却被沈明珠派来的眼线看在了眼里。
沈明珠,那个被藏在庄子里多年的真千金,听闻沈清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中十分不安。
她急匆匆地派人给柳心柔送信,催促父母尽快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娘,不能再拖了,沈清欢要是跑了,我可怎么办?”沈明珠在信中言辞急切。
柳心柔收到信后,心中也有些慌乱。
她与沈明远商议,决定提前举行换命仪式。
*
沈清欢察觉到府中的气氛愈发紧张,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就在她准备实施逃亡计划的当晚,府中突然戒严,家丁们四处巡逻。
沈清欢心中暗叫不好,她猜测自己的计划可能已经败露。
她急忙带着翠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朝后门摸去。
然而,刚走到花园,就被一群家丁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家丁冷笑着说:“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夫人已经知道您的打算了,跟我们回去吧。”
沈清欢心中绝望,但她仍强装镇定,试图拖延时间。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道黑影闪过,司徒半梦再次现身。
她手中发出一道幽光,瞬间将家丁们笼罩其中。
家丁们惊恐地惨叫着,纷纷倒地。
司徒半梦拉着沈清欢和翠儿,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多谢相救。”沈清欢对司徒半梦感激不已。
“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出言不逊。”
沈清欢咬着唇,“你上次说的……都是对的。都怪我还对他们抱着一丝期待。”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谎言,我也不该守着这份虚妄继续骗自己。”
司徒半梦微微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
“如今你暂且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沈府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四处搜寻你。”
沈清欢咬了咬牙,“我明白怎么做,他们杀了我的亲生父母,如今还想替命,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
在司徒半梦的指引下,沈清欢和翠儿来到了城外的一处破庙。
这里偏僻荒凉,鲜有人知,是个暂时藏身的好地方。
安顿下来后,沈清欢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才能与沈府抗衡。
而此时,在沈府内,柳心柔得知沈清欢逃走后,大发雷霆。
“一群废物,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柳心柔的脸色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她手腕上的白玉镯在颤抖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明远则在一旁阴沉着脸,“心柔,别慌。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儿去。”
“不过,这事儿不能再拖了,得尽快想办法解决。”
与此同时,沈明珠得知沈清欢逃走,心中又气又急。
她不顾父母的阻拦,偷偷带着几个丫鬟,骑马朝着京城方向赶去,她要亲自找到沈清欢,让她为自己的“不听话”付出代价 。
沈明珠骑着快马,一路扬尘朝着京城疾驰。
她满心怨愤,想着若抓到沈清欢,定要狠狠折磨一番。
然而,行至半路,她的坐骑突然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将她甩了出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发狂的马匹便朝着她踩踏过去。
几声惨叫过后,沈明珠便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之中,没多久就咽气了。
而十六年前,有道士早就算出,沈明珠将会在十六岁这一年被马踩踏而死。
如今一语成谶,沈明珠果然死在马蹄之下。
而此时,沈清欢在破庙中也没有闲着。
她派人暗中打听着沈府上下的最新动向。
一日,翠儿外出归来,神色慌张地对沈清欢说道:“小姐,我听说了个惊人的消息,沈明珠回府途中,竟被马匹踩死了!”
沈清欢闻言,心中一震,既有些意外,又觉得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柳心柔得知女儿的死讯,悲痛欲绝,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她双眼红肿,死死盯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喃喃自语:“明珠,是娘对不起你……”
突然,白玉镯毫无征兆地“啪”一声碎裂,锋利的碎片深深割伤了她的手腕,鲜血汩汩流出。
柳心柔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
沈明远心疼不已。
本来还想着让沈清欢替女儿应劫,谁知一切都泡汤了。
他将这一切都怪在沈清欢的身上,若是沈清欢不跑,他们的明珠便不会死。
于是,他派出大批家丁,四处搜寻沈清欢的下落。
“你们去将她抓回来,我要她到地府去陪伴明珠!”沈明远目眦欲裂的说道。
*
沈清欢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几日,司徒半梦时常过来,还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
这些功夫对司徒半梦来说很简单,但在普通人看来,已经算是高手了。
这天,沈清欢像往常一样在郊外练习拳脚,司徒半梦又悄然现身。
她看着沈清欢日渐沉稳的模样,微微点头:“你成长得很快,如今,便是复仇的好时机。柳心柔与沈明远罪孽深重,她的死期已至。”
沈清欢眼神坚定,“多谢你的指引,我这就去。”
她回到破庙,换上一身轻便的黑衣,手持利刃,趁着夜色潜入了沈府。
*
此时的沈府,因沈明珠的死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柳心柔独自坐在闺房,神情恍惚,手中紧紧握着沈明珠的遗物。
沈清欢悄无声息地潜入房中,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慈爱”的母亲,心中情绪复杂。
柳心柔听到脚步声,猛的回过头来。
她发现来的竟是自己失踪已久的“女儿”,顿时吓得站了起来。
“柳心柔,没想到我会主动回来吧。”沈清欢冷冷开口。
柳心柔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恢复了凶狠:“你这个孽畜,竟敢回来!”
“我们养你多年,你难道还要恩将仇报吗?”
沈清欢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
她一步步逼近,“你和沈明远害死我亲生父母,又想拿我当替命鬼,如今还想我回报你们吗?”
“今日,我正是要你们的命,来替我的亲生父母报仇的!”
柳心柔闻言,脚下一软,顿时跌坐在地上。
她还想呼救,却见司徒半梦突然出现在房内。
司徒半梦气场强大,犹如取命的罗刹。
柳心柔连挣扎的力气也无,灵魂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而出,当场化作一道白玉色流光,被吸入瓶中。
被吸走灵魂的柳心柔眼里光芒减退,身体缓缓倒下。
柳心柔已死,沈清欢又马不停蹄地前往沈明远的书房。
沈明远此时正与家丁们商议如何抓捕沈清欢,见沈清欢突然闯入,顿时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进来的?”沈明远色厉内荏地喊道。
“沈明远,你的恶行今日就要终结!”沈清欢手持利刃,冲向沈明远。
沈明远惊慌失措,一边躲避,一边指挥家丁围攻沈清欢。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时,沈明远趁乱逃出书房,朝着后院跑去。
沈清欢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后院的悬崖边。
沈明远看着身后步步紧逼的沈清欢,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别过来,我是你爹啊!”他还妄图用亲情来打动沈清欢。
“你不是我爹,你是杀人凶手!”沈清欢怒目而视,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沈明远见求饶无用,转身想跑,却因心慌意乱,一脚踩空,坠入了悬崖。
随着一声惨叫,沈明远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解决了所有仇人以后,沈清欢再次回到破庙。
翠儿还在庙里等她,她看见沈清欢回来,便立刻扑过去,“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奴婢好担心你!”
沈清欢摸着翠儿的头,眼中满是疲惫,不过又多了一丝解脱。
“翠儿,一切都结束了。”
*
此后,沈清欢变卖了沈府的部分产业,用所得钱财在京城开了一家绣坊。
她将绣坊命名为“清羽绣坊”,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女,教她们刺绣手艺,让她们能有一技之长,自立于世。
一日,沈清欢在绣坊忙碌,司徒半梦再度现身。
沈清欢看到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多谢你一路相助,若不是你,我早已命丧黄泉,更无法复仇成功。”沈清欢真诚地说道。
司徒半梦淡然一笑,“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如今,你已重获新生,善恶有报,我的任务也已完成。”
言罢,她的身影渐渐消散在阳光之中。
沈清欢望着司徒半梦离去的方向,心中很是感慨。
后来,她找到了自己亲生父母的住处,将房子重新修整了一番。
父母死去多年,早已没了尸骨,沈清欢替他们立了衣冠冢,每年过来祭拜。
这一世,她还没有机会叫他们一声爹娘。
但愿下一世,她能继续做他们的女儿,圆了这世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