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清漾将他们引入庭院。
男人的房间坐落在北侧的青瓦木房梁小宅,倪清漾为她开了二楼的房间,海拔高,光线自然好。
女人抬起手,为他引了方向,“在那边。”
她停在原地然后往旁边退了一步,为他腾出走过去的空间。
男人没抬眸,淡淡的道了句:“谢谢。”
他走过去,从她身旁擦过。
一直等到男人走上木梯,倪清漾才察觉到自己走神了好久,她僵在原地半晌,抬腿转身挪开。
住宅旁的那棵粗壮的柳树枝条上挂着积雪。
傍晚的时候,太阳落下,天色肉眼可见的暗下来,倪清漾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她怀里抱着一只胖乎乎的小猫。
小猫从她身上跳了下去,女孩也跟着起身。
这时听见几个人的说话声。
岑朝他们一行人从楼上下来,那几个男生都在一起,笑着往下走。
“希娅呢,她出来没?”倪清漾听见一男孩说。
“呦,都叫希娅了?”旁人开始起哄。
那些身高均匀,体型劲瘦穿着打扮都很时尚的男生站在一起格外耀眼,他们几乎都在望向东南侧的房间。
而岑朝却站在那棵柳树旁,不与他们同群,男人低着首看手机,灰色卫衣帽子兜头,无论是在身形还是样貌上,岑朝都是这里边最出众的那一个,肩宽体长,身材线条锋利,衬的整个人落拓不羁。
东南角的那处住宅的房门被人打开,里面跑出来一个小女孩,正是他们一同来时的姑娘。
“走吧走吧,我刚刚在补妆,慢了些。”
他们之中的那个女孩和倪清漾打了招呼,女人笑了笑来回应她。
她和岑朝没有任何视线上的触碰。
几人渐行渐远,说话的声音慢慢消失在冰天雪地中。
倪清漾接到冀情的电话,女人说:“漾漾啊,我晚一些过去接你,大概要十一点,辛苦你了宝贝。”
“没事,我今天也没什么要紧事。”倪清漾回答道。
近几天因为下雪,民宿的人较往日来说少了很多,她也清闲不少,八点钟的时候困的睁不开眼,躺在椅子上眯眼睡着了。
九点半,民宿主房的门被人在外面推开。
倪清漾被惊醒,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面前的两位高大的男人,其中一位被人架着,灰色的卫衣帽子套在脑袋上,沉沉地垂着。
她闻到酒味,才知道这是喝酒醉了。
不是别人,正是岑朝。
架着他的男人看到倪清漾以后眼里直冒光,仿佛看到救世主一般。
他语气轻浮,一看就是平时嘴很贫的人,他说:“小妹妹,美女,你能不能先帮我把他送过去?我去接另外几个朋友。”
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穿着黑色夹克,短寸头,像只笑面虎。
其实他知道岑朝和倪清漾的关系,所以才会找她帮忙。
在酒吧的时候,岑朝承认倪清漾是他初恋
倪清漾走过去,手不知道该放哪里,一脸的茫然,男生将他的胳膊抬起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岑朝还是醒的,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像她的女孩,身体的重心压了上去,脑袋耷拉到她的肩膀上。
男生双手合十感谢道:“谢谢妹妹。”
男生走的时候,倪清漾还嘱咐道:“路上很滑,你开车慢一点。”
那人回道:“好嘞。”
倪清漾轻轻地唤了声他的名字,“岑朝?”
“嗯?”男人醉的嗓音变了调,身上铺了一层浓厚的酒气。
倪清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折腾到院里。
光是走到那道窄小的木梯,倪清漾就已经筋疲力尽,两人的脚步落在木头上,发出吱呀的声音。
终于,把他弄到了二楼。
她伸手翻他的大衣口袋摸到钥匙,一手撑着他,另一手寻找锁孔,颤颤巍巍地开了锁,然后推开门,架着人走进去,倪清漾开了灯,昏黄的灯光闪烁,刺痛了男人的眼。
她想将他扶到床上,可下一秒就被人抱进了怀里,他搂紧她的腰,将人往怀里按,男人的头始终埋在女人的肩膀上。
倪清漾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女孩伸出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往外去推,情急之下她喊他的名字,这一声不喊不要紧,喊了才唤回男人仅剩的清醒,他抬起头,眸底有淡淡的血丝。
他松开倪清漾,撑着墙往后趔趄了两步,一股脑坐在了床上,男人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烟,摸过烟盒抽了一支出来,叼进嘴里,他敲着混沌的头,难受的啧了一声,手一通乱划拉,打火机掉在地板上。
他的卫衣帽子兜头戴着,烟咬在嘴里,床头灯的光映着他凌厉的侧脸,在她的视角,无法看清男人帽檐下藏住的情绪。
只能看清楚他的烦躁,还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他焦躁地找烟,找火。
女孩走过去,蹲下去帮他捡起打火机,递到他面前。
与他眸光相触的一瞬,倪清漾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眼底是瘆人的红血丝,戾气蒸腾浮在上面,拧着眉,眼底的躁郁久久不能消散,下一秒她被男人攥住手一把拽到面前。
他握上女人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把人从地面上拽起来,起身,两步压在墙壁上,毛衣被扯的皱缩,往下一滑露出半个肩头,他禁锢着女人压在身下一寸一寸的舔舐亲吻,滚烫的舌尖抵开女人的齿关,发了疯似的与她纠缠。
女孩被迫仰着细白的脖颈承着铺天盖地的热吻。
所有的反抗对他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女孩裙腰上的别针饰品压开,上边穿着的银圈滑落掉在了她白棉裙摆的褶皱上。
倪清漾狠下劲儿咬了他的嘴唇,他疼的皱眉,松嘴的间隙,女孩一把推开他,转身往门外跑,男人伸出手臂,揽住女孩的腰,脚一横,彻底拦住她的去路。
岑朝狠狠攥上女孩的脖子,低头亲上去,压着她寸寸后退,一直到床上,倪清漾整个人被他覆在身下,身子陷进柔软的被子。
时隔多年,男人的身体更加坚硬,整个身子跟铜墙铁壁似的,打撞都无用,于他而言轻如鸿毛。
岑朝一下一下吻着她的脸,轻抚,挑逗。
再看他的眼睛,泛着红,掺着怒,可他偏偏又笑着,似是嘲讽。
倪清漾止不住的流眼泪。
男人替她轻轻擦去,勾了勾唇,“别哭啊宝宝。”
“岑朝,你疯了!”
“嘘。”岑朝捂住她的嘴,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挑着,他拨着女孩的碎发,“当然没疯,好得很,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跟之前是一样的?”
“你说呢,高中同学?”他嗓音调笑,阴阳怪气地调笑着。
可他不含任何温情,只有坏。
男人垂下眼,看她瘦削的锁骨,指尖轻触上面的骨头,向下滑,在毛衣领边缘来回打转,“原来是真交男朋友了?”
“宁懿礼?”
他笑着,“他是你第几任,这些年就谈他一个?”
男人夹枪带棒的质问语气气的女孩眼底泛红,不知是委屈还是愠怒,大概率是前者,眼前的岑朝与曾经的少年吻合却又像完全切割开的模样,以前他从不会这样。
欺负她。
他不会。
女孩抬手拥他肩膀,拥不开就抬脚踢,气急了胡乱推,这人纹丝不动,把向来温顺乖巧的女孩逼出了脾气。
“放开!”
“我问你话呢,”他语气强硬,“我问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嗤笑一声,眼里掺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却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可怖,岑朝低头咬上她的唇,毫不怜惜地撕咬,手滑落到脖颈,往下探,到腰间,往上推去毛衣。
倪清漾惊慌失措地躲避他的吻,眼泪滑落,“岑朝,我们早就结束了,既然知道我有男朋友,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这是强\/奸你知不知道——”
结束,男朋友。
结束,男朋友。
这几个字就是他的逆鳞。
他僵了一瞬,看清她泪水朦胧的眼,倪清漾唇色苍白,连带着脸都稍显病态,唯独那双眼睛不甘示弱,永远带着不服输的锐气。
“倪清漾,那你报警,好不好?”
以前,总是怕她哭,掉两滴眼泪,他疼的不行。
如今再看她流泪,岑朝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她,男人触碰到她脸上的泪水,“委屈?”
“怎么说,我也算是你救命恩人,讨点利息都不行?”
“难道是怕宁懿礼发现,没关系,我们偷偷做——”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男人阴阳怪气夹枪带炮的的声音,岑朝捏住倪清漾的下颌,下了狠劲,就连指节都因为用力泛着病态的白色。
“你凭什么对我这么硬气,我他妈欠你的?”
“你凭什么这么快就爱上别人?”
他气的双眼泛红,酸涩又滚烫,因为喝了太多酒,头痛欲裂,满腔积压的怒火无处释放,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和她对两人的关系避而不谈时,他就气到五脏六腑都要炸裂。
遇见她就会失控。
失控就会口不择言。
明知道她胆小,却还是欺负她。
“说话啊。”
女孩瑟瑟发抖,脸上爬满了眼泪,黑色的眸子水汪汪的,嘴唇还在打着颤,“你滚。”
肩膀露出一大片,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男人眸底一颤,顿时脑海清明。
他烦躁地捂住脑门,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
这他妈是真的。
他真欺负她了。
岑朝下意识上去想去拉她的衣服,女孩害怕地闪躲开,男人不知所措地收回手,“对不起——”
女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滑落到裙摆上的戒指啪的掉在了地板上。
女人匆忙地跑下楼梯,在院子里遇上刚刚送岑朝回来的男孩,他扶着另一个人往这边走,撞上跑过来的倪清漾,看见她脸上还挂着眼泪。
“美——”话音没落,女孩就跑着离开。
岑朝蹲下去,捡起那枚银色的戒指。
他盯了很久。
原来她一直戴在身上。
男生将人送到房间以后来到岑朝那间房,门没关,他直接进去,只见男人坐在床头处抽烟。
“我,这,你咋回事啊?”
“你不醉了吗?”
男人吐了吐烟雾,“气清醒了。”
“你不会跟你小初恋打起来了吧?”他问。
岑朝被这个二百五气到吐血,他按灭烟头,站起来,男人身体还有些打晃,“谁让你找她送我进来的?”
“我那不忙着接那几个酒鬼去吗?”
“咋了?你,你欺负人家了?”
男人疲惫的坐下,神色不爽,“也不算欺负吧。”
“什么叫也不算啊,我刚刚看着她哭着跑了,可伤心了。”
“你不会强迫人家了吧?”
“滚。”岑朝烦躁的骂道。
男人切了一声,走的时候嘟囔着骂道:“口是心非的骗子。”
岑朝燥的不行,想起她刚刚哭的模样,像是真的吓坏了。
倪清漾进主房以后惊魂未定地跑去洗手间,她手撑在大理石制的梳洗台上,拨开水龙头,往自己的脸上扑了几把凉水,天气冷,水也是冰的折胶堕指,打在脸上有些痛。
女人低下头,低声地抽泣。
从见到他开始,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莫名其妙的想哭,直到刚才被他亲吻才彻底将她的心理防线击垮,她并不是害怕,只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只要被他触碰,过往的那些事情全部涌入脑海。
她逼着自己清醒,都过去了。
她不该对过去的任何事情抱有一丝想法。
倪清漾出了洗手间,碰上进门的冀情,女人看见她湿漉漉的脸,以及有些发红的眼眶,她语气担心,“漾漾,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走过去握上冀情的手,女孩的手冰凉一片,冀情听见她说:“情姐,我们回家吧。”
“拿上外套。”冀情牵着她的手走到前台后边将倪清漾的包和外套拿起来,女孩披上外套,等着冀情。
冀情把电话的立牌摆到前台上,走过去牵着倪清漾出去。
女孩一直沉默不语,她看着外边移动的路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几乎是顷刻间,她眼眶就酸了,女孩声音艰涩,她说:“情姐。”
“嗯?”
“岑朝回来了。”
“我见到他了。”
女人一愣。
很快,她恢复状态,询问道:“刚刚哭是因为这件事吗?”
她没说话,那大概就是了。
“漾漾,还是放不下对吗?”
她低下眼,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眼里,她哭地悄无声息,“放下了。”
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自欺欺人。”
倪清漾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听见冀情的声音。
再到后来,两人心照不宣,不再谈起这件事。
……
因为棉裙质地较厚,别针开了并没有扎过那层布料,倪清漾始终没有感觉到自己掉了东西,直到准备上床睡觉时,撩起毛衣下摆看到已经开了的别针,上边空空荡荡。
这戒指她想戴在身上,可不敢穿条项链戴在脖颈上,更不敢戴在手指上。
所以她穿裙子时会将它穿在装饰裙子的别针上,同其他挂件坠在一起。
挂件没丢,戒指却没了。
倪清漾顿时慌了神。
怎么会没有了。
她以为是丢在了路上,穿上衣服就往房间外面跑,冀情刚好没回房间,看到慌里慌张下楼的倪清漾,询问道:“怎么了?”
她嗓音带着焦急的哭腔,“情姐,我的戒指丢了。”
“等等,先别急,想想都有可能落在哪?”
“我一直都带在身上的,别针突然开了,我也不知道掉在哪了?”女孩急得眼泪直掉,她四下寻觅,闹着要出去找。
“去车里看看。”冀情说。
两人又到地下车库翻看一番,毫无踪迹。
冀情哄道:“漾漾,你先别着急,等明天我去民宿看一看,给你找一下。”
这枚戒指始终没有找到。
倪清漾一连七天都郁郁寡欢,就连咖啡厅也没去。
她每天就是按时按点的更新小说。
wb上传出《如絮》改编的消息,舆论方向两边倒,有理解她的,也有骂她的。
倪清漾索性将wb账号退出,她心理素质较差,有时候看到恶评会急的睡不着觉,她想着让所有人满意,可确实做不到。
岑朝进了一家外企建筑公司工作,他资历优越,又有海外留学经验,很快便得到了上司的重用,岑朝在建筑方面本身就有天赋,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学习,在工作上很容易就超越他人。
所有人都感叹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他这人到哪都能适应,到哪都会发光。
在清华读书连续拿两年全额奖学金,七次竞赛冠军奖学金,到德国的四年,凭一己之力拿下国外大学的四年的全额奖学金,赢得数十场建模竞赛的冠军。
最盛大的一次建模大赛是他在德国的第三年。
颁奖典礼时,他站在最高处的台上,左手是奖杯,而右手是中国国旗。
那是那一次,岑朝让无数同胞热血沸腾。
所以在国内的这片净土上,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是简单又轻松的。
傍晚,他订了一家餐厅。
打算自己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