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
琳琅居中,楚知禅听了顾离火的话后若有所思。
顾离火在给剑刻模子,免得到时候剑铸出来这丫头嫌丑,他头也不抬地说:“还有梼杌。”
饕餮,梼杌。
都是血海那边的大妖兽。
——称为凶兽才对。
顾离火说:“饕餮为凶,棒机为恶,前者取骨后者取牙。 两方凶煞血气相撞相融,便足以铸造你想要的那把剑了。”
楚知禅问:“那我带回来的那颗珠子呢?”
“居中炼化,”顾离火说,“那上边沾有月华之气,刚巧能够放在这两物中间炼化,柔和一下那杀气,不至于剑才铸成,就杀气冲天成了一把凶剑,让师父发现了直接封印。”
楚知禅点头。
她虽懂炼器,但远不及顾离火,由他来决定便足够了。
她什么都不说,顾离火自己倒是忍不住了,抬头看向她:“宛宛。”
楚知禅拿起桌上的机关零件,随意端详着:“说。”
“那很危险。”
“我知道。”
“我不想你去。”
“那你便不想。”
“你……”
“求仙问道,修仙界不比人间界,虽不及血海那般腥风血雨,但也是弱肉强食,”楚知禅将东西放回去了,“师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身在修仙界,那就必须去争、去抢。
修行如此多年,楚知禅所遇到过的危险不计其数,或大或小,或轻或重,但是照样扛过来了。
顾离火从未出过道合宗,因而并不知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
顾离火拧了眉头:“此番又是你一个人去?”
楚知禅不觉得有什么:“嗯。”
“不行,”顾离火说,“饕餮跟梼杌少说都是大妖兽,你一个人不行。”
楚知禅反问:“那我如何?”
顾离火不假思索:“你让师兄他们——”他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什么,又没声了。
楚知禅转向他,将他想到的事替他说了:“大师姐知晓后会拦我,加之她肩负巡宗之任,我不会去找她;二师兄是药修,一没我能打,二他不爱动手眼下也没工夫管我;三师兄在提罪司,鞭长莫及;四师兄在醉花城,修为不过开悟境中期;你不会打架;六师兄云游,行踪成迷。再往下的师弟师妹们,我不能带他们去涉险。”
顾离火哑然。
半晌,顾离火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就不能不管那个十二吗!”
楚知禅诚恳:“不能。”
不管他,她也得嘎。
谢白衣的剑……
原着中是一把极凶之剑,没少反噬他让他险些来了命。
不成不成,她要规避风险。
顾离火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色迷心窍!
如果三师兄在的话顾离火肯定不担心那么多,三师兄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四年前离宗时都至臻境中期了,现在大概也有个接近后期的实力,杀两只妖兽不成问题,更何况是再加上一个宛宛。
三师兄离开后就是宛宛一个人下山了。
顾离火忽然觉得很难过。
三师兄你快回来吧,我要管不了这丫头了。
实际上他也从来没管住过。
顾离火难过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不对啊,你不能杀生,那你要取骨取乐如何取?”
楚知禅轻描淡写:“活取。”
顾离火:“……”
他家宛宛委实不像是一个寻常的姑娘。
“我从血海那头来回一趟,大概需要一个月,”楚知禅问,“你铸剑需要多久?”
顾离火数了数日子:“四十九天。”
楚知禅:“我取东西回来后?”
“从明日开始算,”顾离火说,“剑我先铸着,知道你急着要,待你回来后我再起一炉融剑便是,加起来需要四十九天。”
楚知禅点头:“好。”
顾离火:“……”
答应得可真快啊。
顾离火偷偷看了楚知禅一眼,这丫头倔得很,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况且她向来奉行己道,自私为己,能为那个十二做到这种地步,看来是认真的了。
哎,那情爱可是最难解的结。
——别问,问就是话本里看来的。
从琳琅居离开前,顾离火怕她招架不住,一个劲地往她怀里塞一堆有用没用的机关法器。
楚知禅也不拒绝,扭头全丢给了谢白衣。
很好,废品转移成功!
谢白衣:“……”
谢白衣觉得她又莫名其妙上了,看着这一堆刀枪剑戟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纳闷:“给我做什么?”
“挑几件你看得顺眼的,”楚知禅一点也不见外地在他屋里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若都没有,就全拿去卖了换灵石,五师兄手下出的法器,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谢白衣顿了一下,随后眸中一沉:“你在可怜我?”
“然后下山去给我买两身衣裳。”
楚知禅像没听见谢白衣的那句话一般,自顾自地往下说:“不必两身,一件便好了,余下的灵石,便当作是让你跑一趟的酬劳,是你应得的。”
谢白衣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楚知禅看向他:“不愿意?”
谢白衣:“鬼才愿意。”
楚知禅:“没询问你的意见。”
谢白衣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楚知禅:“嗯?”
谢白衣语气有些不耐烦:“衣裳。”
楚知禅单手支着下巴,微微歪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在思考,最后她也放弃了,将一句“随你”换了个说法——她轻笑一声:“你觉着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你就买什么样的,或者,你喜欢的也行。”
谢白衣没接话。
他自己是天天穿一身白袍,但他也没见楚知禅换过身上的那件道袍,黑白一衬,便出尘了。
但这是她在修仙界的样 子。
人间界呢?她是如何?
楚知禅的眉眼天生七分尊贵。
在谢白衣的思绪满天乱飞时,楚知禅以为他被自己给唬住了,于是心满意足,看也没看一眼杯中的茶水,递到唇边就饮了下去。
不!饮了但没下去!
楚知禅的动作停了停。
好熟悉的味道。
海的味道,我知道——我知道个屁啊!
谢白衣你什么毛病?!谁教你把我给你的药倒茶壶里的??!
啊啊啊!!!
老子要铲飞你!
你跟零零一过一辈子去吧!!!
楚知禅疯狂咆哮暴打谢白衣(脑内小人),谢白衣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这才顿了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茶壶里是为了图个方便而倒下去的苦药。
谢白衣:不怪我。
她自己非得喝的。
但谢白衣看见她面 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幸灾乐祸。他走过去,把她手里的那半杯苦药接过来,放到了桌上。
谢白衣说:“药是你给我的。”
楚知禅抬眸看他。
谢白衣:“活该。”
楚知禅:“……”
谢白衣,你完了。
楚知禅盯着谢白衣看了一会儿,然后倏地伸手抓住谢白衣的衣襟,借力起身的同时一手端起桌上的那半杯药,又松开抓住他衣襟的手转去捏住他的脸,就这么给他灌了进去。
有几滴药顺着他的唇角滑下,沾到楚知禅的手上。
楚知禅灌药的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谢白衣甚至来不及反应。
“我喜欢同甘共苦,”楚知禅指腹抹了一下他的唇角,收回了手,“谢白衣,再有下次我就亲自渡给你,你没得选。”
谢白衣:“……”
谢白衣僵住没动。
唇上的触感仍在,刚刚那杯药的苦他早就习以为常,但是那是……
楚知禅将茶杯放到桌上,一声很轻的轻叩。
——她刚才喝过的。
红晕顺着脖颈往上散开热,谢白衣低头用手背抹了一把唇,然后抬头气急败坏一样瞪了楚知禅一眼:“你能不能有点分寸!”
楚知禅:“我以为我没对你霸王硬上弓,已经很有分寸了。”
谢白衣:“……楚、知、禅!”
转眼的工夫,楚知禅第二次被谢白衣赶了出去。
门“嘭”地一下在眼前关上,带起的风拂了一下她的发,她眨眨眼,耳边传来零零一的声音:
【谢白衣攻略进度+2%.】
楚知禅:“?”
等等!
“不是,我刚才就灌了他一杯茶,”楚知禅惊慌,“谢白衣是个 抖m?”
不然他干嘛还涨了进度?!
零零一:【请宿主积极探索哦~】
“零零一,”楚知禅再一次投诉,“你的评分系统什么时候给我放出来?我实在是忍不了你了,除了油腻你简直一无是处。”
零零一:【嘻嘻~】
楚知禅:“笑屁,你个神经病。”
她不再搭理零零一了。
站了片刻,楚知禅想了想,还是出声喊他:“谢白衣。”
谢白衣背抵着门站着,闻声侧了侧头。
楚知禅说,“我明日要下山一趟,不是民请,是有事。”
谢白衣一顿。
楚知禅:“一个月后我便回来。”
“……”
“老实在宗门里待着,谁欺负你了就打回去,万事有我兜着,接民请时小心,莫要受伤。”
“….…”
“还有,”她说到这里眯了下眼,“别跟小师妹走得太近,我不喜欢。”
你最好老实点。
别到时候她回来他俩就花前月下了,那就不提谢白衣黑不黑化,她都得先黑化横扫世界了。
也没打算听谢白衣回自己,楚知禅转身欲走,身后传来一声:“楚知禅。”
楚知禅等着他的下文。
谢白衣说:“不许受伤。”
他知道自己太弱,目前而言的实力不及楚知禅的一半,她有决断要下山,不带他去那便是证明带他去会拖后腿。
一个月……
区区一个月的时间罢了。
谢白衣抬眼,视线落在那头的剑谱上。
楚知弹在屋外盯着那紧闭的门看了半晌,随后轻轻一笑,不应不答,转身便离去了。
那院中清风徐来,小草晃晃脑袋。
血海一处。
天色无边染绯红,四方恶兽鸣嘶吼,不尽白骨累累埋在浅泥地下,血气漫天,仿佛人间炼狱。
一条长河横断两界。
修仙界的这头,一人身姿颀长,白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翻飞,仿佛袍尾处的洗浪纹都在起伏跃动,腰间佩剑还系着一枚白玉环扣,坠着的珠子上细若蚊足地刻着“应天”二字。
他站在般若河边几里外,看着那头血色染了半边天的血海。
血海一词,指的是那边无边际的血色天空。
血海那里有当年般若一役时修士们所起的禁制结界,大妖们过不来,几番嘶吼着撞到禁制上,又被禁制上的符文亮起,将他它们想回去。
如此反复,禁制明灭符文,不止不休。
沉间青看着,忽然发现了什么,微微蹙起眉宇。
他身后走上来一人与他同样的打扮,只是少了衣襟那处的一点徽纹。
来者对他作揖行礼:“少主。”
沉间青“嗯”了一声,侧了侧头:“如何?”
“禁制落下已至三百余年,确实有所松动,”宁盛答,“那些大妖又连番意图损毁结界,若不加固,必显其危。”
沉间青的眉头没有松开,又看了一番,才说:“传禀门主。”
宁盛:“是。”
翌日晨露尚未凝,楚知禅便匆匆离开道合宗。
远赴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