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整夜,到了早上也还没停。
等到六点多钟,我和二叔特意撑着雨伞,去到天马路的岔路口吃了个早餐。
这家早餐店和天马山仅有一条马路之隔,店里就我和二叔这一桌食客,老板一边炸着油条,一边嘴里嘟囔着天气预报不靠谱,今天蒸的包子要卖不出去了。
别说是这早餐店了,大马路上都许久见不到一个人影。
我们主要目的并不是吃早餐,而是来看看天马山的情况和动静。
为了能在早餐店多坐一会儿,二叔和老板闲聊了几句,顺便借着打雷,试探一下昨晚有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差不多和老板聊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天马山一个人影都没看到,看上去非常的平静。
从老板那儿也没问出什么特别的事儿,看来昨晚的那一声爆破和几声枪响,并没有引起附近居民的怀疑。
但这也并不完全一定,说不定的早餐店老板晚上睡得比较沉呢。
出了早餐店,我和二叔又打着雨伞绕着天马山公路转了一圈,大雨如注,同样没有在山上看到人影,仿佛平静的昨天晚上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当然,这也是我们最想看到的。
只要不被引起怀疑和公安的注意,大家就能相安无事的各自干活。
这么说起来,这场暴雨下的还真是时候。
如果没有这场暴雨的话,同行团伙昨晚在山脊南边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绝对是会百分百暴露的。
回到旅馆后,二叔又给金小眼儿打了个电话,让金小眼儿准备拐子针,顺便让金小眼儿打听一下昨晚天马山的都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儿。
因为这个点儿是我们让金小眼儿散出去的,金小眼儿肯定能打听出情况。
一直到中午,金小眼儿就把电话给回了过来了。
昨天晚上的事儿打听清楚了。
也确实和二叔想象的一样,当金小眼儿把点儿散出去之后,十几个团队趋之若鹜的蜂拥而至,趁着倾盆的暴雨,当时的场面犹如各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乌泱泱的几十个人挤在半山腰,面对一吨黄金的大墓,谁也不肯退出,场面一度失控,有些团队还在山上大打出手。
最后有一个团队站出来稳住了场面。
而这个团队,就是段马龙几个人!
段马龙他们身上有枪,啪啪几枪打出去,混乱的场面立马就被镇住了。
接着由段马龙提议,既然所有人都为了这一座墓,赶谁走都是不可能的,这么多人互相群殴,事儿闹大了,把公安引来,对谁都没好处,那就不如大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一起合作,一起分红!
这个提议,自然就得到了所有团队支锅的同意。
如此一来,一共十一个团队就临时合并成了一个大团队,总共四十五人参与其中!
这也是九十年代,参与人数最多的一起盗墓大案!
不过毕竟现在不是乱世,参与人数越多,目标太大,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段马龙也是个人才,他让这十一个团队中,每个团队只参与进来两个人,其余的先下山等着。
参与进来的这两个人,一个负责下墓,一个负责在上面望风。
这就等于十个人下墓,十一个人在上面望风,上下都有自己的人,各个团队的力量被分配的十分均衡,从而能避免再发生混战。
这也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同意。
要是几十个全部参与其中,先不说目标太大,人多手杂。
有的团队人多,有的团队人少,到时候肯定还会避免不了发生哄抢。
这也是二叔提前想到的,有人会站出来稳住场面。
至于现在南边的古墓挖到什么程度了,金小眼儿也不确定。
只是听说那留在山上的十一个团队二十二人,自从昨天上山,到现在就没下来。
看这情况,应该是日夜奋战了。
反正现在下着暴雨,山上根本没人,又是在半山腰,所以白天跟晚上的性质都差不多。
可这么一来,就让我们在旅馆里有点坐不住了。
虽然段马龙比我们晚了好几天才下手,但是他们人多,又用上了爆破,现在又是日夜加班,进展肯定比我们快。
要是等他们干完活拍拍屁股一走人,盗洞必然很快就会被暴露。
所以我们既然是拿他们当做挡箭牌,那就必须要赶在他们之前,把活儿给干好。
到了下午两点多,金小眼儿把拐子针送过来,还有一套倒链,这种工具也叫手拉葫芦,就是一种手动起重工具。
因为时间紧迫,南边的墓进展速度太快,我们必须得跟上速度,所以也不管白天和晚上了,直接就拿着工具上了山。
至于那两背包的青铜碎片,就拿给了金小眼儿,让他先找人修复。
我们四个人穿着雨衣,特意避开南边的视线,在北边找了条路绕了上去。
白天下墓,这事我还真是第一次干。
就连二叔和孙反帝这种老江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好在是雨下得很大,雨衣的帽檐很短,黄豆大的玉珠子啪啪打在脸上,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站在半山腰,可以看到湘江的水位线明显上升了很多,江水浑浊,水花波涛。
我们昨天夜里在盗洞盖板上铺的泥土,也都已经被雨水冲刷了大半。
掀开盖板,盗洞下面已经积水了,雨水正在顺着甬道往里流淌。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很大,只要没有地下水渗出来,单单这些雨水还不至于把墓给淹了。
还是照旧,二叔和孙反帝先下,我跟在最后面,留蒋晓玲在上面拿着对讲机望风。
从狭窄的甬道爬进下面的‘瓮城’。
一夜之间,这里的积水已经淹没到了小腿肚。
我们没有任何停顿,立马就开始分工干起来。
二叔用锤子和錾子先在青石墓门的门缝上凿出一个牛鼻子孔,可以观察自来石的位置,再把拐子针插进去。
孙反帝在墙上打了几个膨胀钉用来固定手拉葫芦。
拐子针在北派叫半圆龙爪,一端是长柄,另一端是用金属打造的半圆形,工作原理也非常简单,就是把拐子针伸入门缝,再把半圆形的部分套在自来石上,从外面借助绳子用力拉,自来石被拉动的偏移,就能推开墓门了。
如果自来石很大,几个成年人的力量都拉不动。
之前说过,有同行用牛拉绳的前例,但这种办法太费事。
还有一种更加省力的办法,那就是用手拉葫芦!
人类文明的进步,就是会善于使用工具。
到了新世纪,盗墓都已经用上高科技了。
不过话再说回来,公安侦查同样也用上了高科技手段,让以后的这行越来越难干……
二叔折腾了一会儿,成功在门缝上凿出了牛鼻孔,并且确定了自来石的位置,套上了拐子针。
孙反帝那边也找了个偏斜的角度,在墙上用膨胀钉固定好了手拉葫芦。
我就在旁边看着这两位‘前辈’的操作,边看边学。
只见二叔和孙反帝各自分工,配合的十分默契,最后再把绳子固定在手拉葫芦上,孙反帝开始哗啦啦的拉动铁链。
随着四股拧在一起的绳子被绷紧,墓门后面也传来了轰隆隆的摩擦声。
这是墓门后面的自来石被拉动的开始了偏移。
孙反帝又一鼓作气的加快速度,手动葫芦被拉的哗啦啦特别响,自来石的偏移角度也越来越大。
二叔就闭着一只眼睛,半边脸贴在墓门的门缝观察自来石的位置。
自来石大概又向左偏移了几十公分,二叔按捺着兴奋呼道:“行了……行了……”
我和孙反帝闻言,赶紧和孙反帝跑过来,一起用力去推右边的石门。
二叔喊着口号:“用力……1……2……3……”
“1……2……3……”
我把半个身子都贴在墓门上,听着二叔的口号,咬着后槽牙,使出了浑身吃奶的力气。
这青石墓门非常重,我们三个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仅仅只是勉强推开了一点缝。
但只要能推得开,那就是好事儿。
接着我们又改成用撬棍插进门缝里,一点点的往外撬。
就这么反复折腾了一身大汗,我们终于把青石墓门给推开了大半。
‘瓮城’里的积水也全部都顺着推开的墓门倾泻了进去。
二叔立马拿着手电筒,朝着墓门后面照去。
墓门的后面是一条笔直的甬道,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黑暗的尽头被吞噬,深的见不到底儿。
我也跟着用手电筒照了照甬道的两边。
整条甬道全部都是用青石垒砌的,有两米多宽,将近三米高,上面是半圆形弧顶,脚下铺着平滑的青石。
在甬道的两边,每隔两米远的位置还挂着鎏金青铜灯盏,灯盏的造型很精美,像是一个圆形的香炉,下面缠绕着几条栩栩如生的小虬龙。
灯盏的底部残留着黑色的固体,应该是没有燃尽的燃料。
二叔随手取下来一个看了看,这东西可是值不少钱的。
不过我们的目的可不是这些,而是那传说中的一吨黄金。
说到一吨黄金,在孤本古书上写的很清楚,靖王吴差和他夫人并没有合葬在一起,天马山有两座大墓,分别在山脊的南北两面,而那一吨黄金极有可能陪葬在了靖王吴差墓里。
现如今,这南北两座墓同时在开工,那靖王吴差墓是在南边还是北边?
按照二叔的推测,在周至战汉时期以右为尊,因此皇亲贵族被称为‘右戚’,世家大族被称为‘右族’,豪门世家必定居住在城市的右侧,平民则居住左侧。
因此靖王吴差墓大概率会在山脊的右侧。
而我们这边刚好就在右侧,所以是靖王吴差墓的可能性很大,对面正在挖的是靖王吴差夫人的墓!
“小心点,慢慢往前走!”
二叔带头走在前面,格外谨慎的提醒了一句。
我们没见到墓室,也不确定前面的这条甬道到底有多长。
也就是因为前面的一切都是未知,所以必须要保持格外的谨慎。
谁也不确定会不会突然从甬道深处的黑暗里藏着弓弩机关,或者是水银毒气。
在二叔的提醒下,我和孙反帝凝神贯注。
也就是在这精神紧绷之下,我们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轰隆隆’的一声响。
我下意识的以为,是对面又用上爆破了。
不过我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真的雷声。
孙反帝好像和我一样,拿着手电筒在听到雷声后,下意识的听了一下脚步,在确定是雷声后,嘴里骂咧了一句:“靠!我以为对面又用上爆破了,这大白天的,对面要是……”
“轰!”
孙反帝的话都还没说完,接着又传来‘轰’的一声炸响。
这声炸响要比前面的雷声响亮的多,并且还感觉声音是从前面的甬道传过来的,脚下也跟着微微一震。
刚才是雷声,那现在这就真的是爆破了!
看来对面是一直在等着雷声作为掩护,盗墓不用技术,全程爆破开道!
“我操了个……”
孙反帝接着刚才的话,又骂了一句:“对面可真是够胆大,大白天的也敢用爆破!”
走在最前面的二叔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但话到嘴边又突然咽了回去,猛地把手一伸,僵住身子,做了个急停的手势。
与此同时,我和孙反帝猝不及防的感觉从前面的甬道深处吹来了一股妖风,这股妖风裹着刺骨的阴冷潮气,迎面吹来,让我和孙反帝下意识的浑身打了个冷噤,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汗毛炸立。
我们三个人全部都惊呆了。
这是哪儿来的风?
在这封闭的地下古墓里,怎么可能会突然有风吹出来?
惊诧之中,我又回想起了刚才听到的爆破声,心里浮想出了一种可能性,顿时就紧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猛吸了一口凉气。
二叔好像也和我想到了一块儿,他立马掏出对讲机,问了一句:“晓玲,现在上面什么风向?”
对讲机里先是传来沙沙的声音,应该是在地下十几米深,对讲机的信号不是太好,只能从对讲机的沙沙声中隐约听到蒋晓玲在雨声的背景下的回应声:“好像刮得是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