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山一脸不信:“虽说你奶不是个好的,但咱家的境况她是知道的,买丫头婆子伺候她?那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话来!”
顾棠咂了下嘴,觉得她爹还是不了解冯氏。
论不要脸,冯氏绝对是首屈一指。
屋内的冯氏还在训斥俩婆子,且越骂越难听,毫无收敛之意。
顾棠抬手敲门,又朝屋内喊了一声,让里面的婆子开门。
听到顾棠的声音,婆子们的动作很快,这边话音还没落地,她们便已急切的将房门打开。
一见到顾棠,为首的孙婆子一脸委屈,且还红了眼,她道:“姑娘,您昨儿可没说您家老太太喜欢骂人。”
听到孙婆子在告状,屋内的冯氏骂的越发大声:“你一个伺候人的下贱婆子,竟敢告主家的状?!你这样的,在那高门大户里,定是要被主家活生生打死的!”
孙婆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身后的宋婆子却不惧冯氏的恐吓,跟顾棠将事情挑明了说:“您家老太太是个能人!自打人醒后,那是便变着法的使唤我们,这使唤也就使唤了,左右我们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计,可您家这位老太太,非得鸡蛋里挑骨头!
说要喝水,好,倒水喂她喝,头碗说太烫,二碗说太冰,三碗说不冰不热的,喝了伤胃!
喝完水她说要如厕,便让我们抬着她如厕,头回如厕她说没尿意了,将躺回床上半刻钟不到,她又说要如厕!一连折腾了两三回!
这些我们都能忍,唯一忍不了的就是她事事都不满意!一不满意就开始骂人,骂完便接着使唤我们,使唤后又继续挑我们的毛病,挑完便继续骂……”
顾棠咂舌,啧!怪不得俩婆子这般模样,这循环往复几遍,搁谁谁不疯!
随着宋婆子越说越多,顾连山直接黑脸。
他是真没想到,他老娘磋磨人的手段竟是这般花样百出!
顾棠早知冯氏是什么德行,并没有生气。
说到最后,宋婆子一脸迟疑,试探的问道:“您家是不是官宦人家?或是您家老太太以往在官宦人家中住过?
这老太太张嘴闭嘴都是规矩,且都是一些丫头婆子们如何伺候人的规矩。
除了这些,还让我们为她捏肩、揉背、捶脚等,不能随意捏捶,要讲究什么穴位、力道等,都是一些精细活!
我们都是粗手大脚的农妇,只能做些粗糙出力的活计,这些精细活计,我们是干不成的,实在不行,您另找人如何?”
啊?不想干了?
那可不成!她可没时间再重新给冯氏找人!
再说了,眼前这俩婆子受不了不愿意做了,再重新请的话,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顾棠急忙给出许诺:“知道您们受委屈了,工钱给你们翻一倍!”
顾连山听到这话后,难得没有心疼铜子,也跟着点头许诺:“对对对!工钱给你没们翻一倍!”
宋婆子微顿,工钱翻倍的诱惑非常大。
她与孙婆子面面相觑,心中的决定有些动摇。
见此,顾棠接着许诺:“她要是再骂人,你们便煮碗安神汤喂她吃下去!让她安生的去睡觉!要是不吃,那就掰开她的嘴直接灌下去!
至于她爱磋磨人,你们也不用过多听她的,只要确保她饿不着渴不着,不拉床上尿床上就行了。
别的如捏肩、揉背、捶脚等活计,这不是你们做的,不需要理会她。要是嫌她骂声吵人,你们可以躲出去,等她骂累了再回屋。”
有了顾棠这番话,俩婆子吊着的心,终于安生落地,觉得主家还是讲理的。
宋婆子咬了咬牙:“成!姑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要是再推辞就不知好歹了!往后我们就照姑娘说的去做。”
顾棠松了口气,只要不请辞,怎么都好说。
安抚好俩婆子,她越过俩人去看冯氏。
冯氏这会子已老实下来。
她已经知道顾棠是站在婆子们那边的,方才说的话她也听见了,这是想通过婆子们的手打压磋磨她。
眼下她受制于顾棠,又一个人被拉到北安城安置,走又走不了,除了躺在客栈里,别的是啥也做不了。
冯氏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的不满毫不遮掩。
瞥了顾棠一眼,冯氏无视她,没与她说话,而是阴着脸看向顾棠身旁的儿子。
“你不吭不响的把我拉到这北安城来,也不见你的影儿,倒是弄了两个没规矩的婆子过来伺候我!
我问你,你把我弄出来作甚?别说为我治病!要单单只是治病,理应把你爹也一道拉来,如今你只将我一人拉过来,指定是没安好心!”
顾连山语气不耐:“我要是没安好心,您这会子都入土了!这几日以来,日夜都是我守着您跟爹!您那心念念的好大儿,躲在屋里连面都不露!”
冯氏扭开脸,帮大儿子辩驳:“你大哥的病还没好,你大嫂子也没了个踪影,如今他一人在家,又要养病,又要照顾三个孩子,在这节骨眼上,他是最忙的,你使唤他作甚?
你是个没出息的,又没个正经营生,如今家里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不说全担下来,也该担个八九成才是!”
得!这就是个说不通的。
顾连山深吸一口气,打算跳过这个话题:“您就在客栈里安生住着,我这就给您请大夫过来诊治。”
这话不是假话。
虽说把老娘拉来是为了防止分家时,老娘胡乱闹腾阻碍分家一事。
但他也确实是真心想借次机会请几个大夫过来,与老娘好生诊治一番。
可显然冯氏是不信这话的。
她喊住要去请大夫的儿子,一脸踌躇。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你想让我待在这里也成!只是那俩婆子我不喜欢!”
顾连山心中闪过不妙,脑子里忽然想起方才在门外时,闺女与他打的赌。
只听冯氏接着说道:“这俩老货一瞧便知晓,不是经过调教的正经婆子,不懂规矩,也不会伺候人!你将她俩赶走,去买一对肯签死契的丫头、或是婆子回来伺候我!”
顾连山耷拉着脸,此时只想时光倒回,然后狠狠给自个儿一巴掌。
他老娘确实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顾棠一脸戏谑,当着冯氏的面贴脸开大:“您瞧,我方才就说了,我奶指定会让咱们买丫头婆子伺候她,毕竟她好逸恶劳惯了,加上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我奶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丫头婆子伺候!”
这回,顾连山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闺女瞧人比他瞧的准。
“怎么?我如今这个模样,不能使唤丫头婆子伺候?”顾棠的话戳到了冯氏的痛脚。
她抬起能动的右手,指了指自个儿左半边身子:“我不能动弹,你们要是日夜近身伺候我,那丫头婆子我也用不着!可你们偏偏都不愿伺候我,既然都不愿,那就得买人!”
顾棠点头:“成!您想买人,那咱就买!市面上,一个受过调教的小丫头子,至少得六两银子,两个就是十二两,您现拿银子出来,要多少我给您买多少,如何?”
“放屁!”冯氏神色狰狞,“是你们不愿伺候我,我这才想着买人,这银子得你们二房出!”
“哪个说不愿伺候您了?真要不愿伺候您,您还能活到今儿?”顾棠嗤笑一声。
冯氏顿了顿,一脸恶意的看向顾棠:“既然你愿意伺候我,那今儿你就留下,跪在床前伺候我!”
跪在床前?
顾棠皮笑肉不笑的扯嘴:“这又不是灵堂,我跪哪个?”
“你!”冯氏目眦欲裂,挣扎着要起身。
“您就别折腾了。”顾连山语气冷淡,“我只问您,大夫请不请?要是请,儿子眼下就去请。要是不请,那您就听天命,是死是活,全靠天意。”
冯氏顿时僵住。
别看她如今嫌弃自个儿瘫在床上,但只要有一分的希望,她都不愿意去死!
抿了抿唇,冯氏拉不下来脸说请大夫的事,只能再次将脸扭到一边,不想开口说话。
顾连山也不惯着,直接带着顾棠离开。
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离去,冯氏急眼了,急忙朝角落里站着的婆子喊:“赶紧追上去!让我儿子一定要请大夫回来!”
俩婆子没理她,任凭她如何叫喊都没用。
出了客栈的顾连山心情不好,面色阴沉的能滴水。
顾平安跟在后面,一句劝慰的话都不敢说。
倒是顾棠一脸的无所谓:“我奶那人,您也是清楚的,与她计较什么。她说她的,咱们做咱们的,别理她就是了。”
这话没有安慰到顾连山,但确实又是这么个理儿。
好在他心大不存事,被外头的冷风这么一吹,心中的憋闷也消散了些。
客栈旁边不远的地方就有医馆,顾连山这会子也没心思好生挑选医馆和大夫,只就近选了这么一家。
进到医馆内,环顾一圈四周,顾连山挑了个年纪大的老翁。
上前将事情简单的说一遍,便请人前往客栈走一趟。
听闻病人就在旁边的客栈内,老大夫便没推辞,喊上药童拿上药箱,跟着顾连山往客栈去。
顾棠让顾平安跟上去,帮着跑腿,自己则没跟着,而是留在医馆内,说要买些药材。
顾连山眼下没空管她,只叮嘱她不许乱跑。
等人离开,顾棠拿出十几张写满字的纸张,递给医馆内的药童,让他仔细看看,看上面写的药材医馆里有没有。
纸张太多,一个药童忙不过来,便又喊了一个药童过来帮忙。
药童对医馆内的各种药材,基本都是了如指掌,俩人仔细的看一遍,纸张上面记录的这些药材,他们医馆内能找到一半。
得知医馆能找出一半,顾棠喜出望外,连忙让药童报价格,贵的话就少买一点,便宜的话就多买些。
纸张上记录的药材,有很多都是极少用到的,甚至半年都不一定有人来。
放置的时间一久,这价格便记不住了。
药童们不是记错了,就是记混了。
最后只好请医馆的主人石大夫出面,将这些药材的价格全报上来。
这些药材都不稀罕,采药人大多进山就能挖到,加上很少有病症能用到,而顾棠又一下子买的多,石大夫便给了个折扣价。
总共二十种药材,分量最多的一种十斤,最少的一种只有五斤。
全部算下来,让顾棠给一百两银子就行。
顾棠暗中算了算,这是真便宜!
估摸是太久没卖出去,石大夫急了,怕这些药材再放下去会砸手里。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她这么一个类似冤大头的人物,自是迫不及待的想卖出去!
成吧,既然他们双方都觉得自个儿占了便宜,那就赶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还有一半的药材香料没着落呢,她得往其他医馆内溜达溜达,还有香料铺子,也得溜达一圈。
石大夫也急,知道顾棠她爹带着医馆里的大夫往客栈去了,眼下她一个姑娘家做主买这般多的药材,石大夫怕等会儿她爹回来反悔不认账。
索性将店内所有的药童全都喊过来,一半去库房搬药材,一半帮着装袋打包。
没多久,二十种药材便全部打包完成。
顾棠掏出一百两银票递过去,石大夫接了后,双方交易完成。
石大夫率先松了口气,心情极好的问顾棠需不需要药童帮忙将这些药材搬到客栈、或是搬到车上等。
顾棠自是乐意,上前指挥着药童们,将药材全部搬到客栈外的一辆牛车上。
忙完这些,那边顾连山领着老大夫从客栈出来了。
顾棠没注意到她爹,还在往牛车四周捆扎着麻绳,防止车上的药材掉下来。
顾连山一眼就看到牛车上堆着一堆的袋子,大小不一,里面鼓囊囊的装着什么东西。
想到闺女先前说的买药材,顾连山眼皮子直跳,脚步一转就往顾棠那边去。
“这里面装的是何物?”顾连山语气幽幽,靠近时他闻到了各种杂乱的药香。
所以,这些袋子里装的全是药材?
“我奶如何?大夫怎么说?”顾棠头也不抬,继续捆扎绳子。
顾连山挠头:“有些麻烦,那左半边身子基本恢复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