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出来的野鸡并没有剁成块,而是找了根绳子拴在鸡爪上,倒挂在顾棠屋里,留作下次吃。
如今这个天气,也不用怕坏,抹一层盐,放个三五日还是可以的。
但顾棠没打算放那么久,今晚吃兔子,明儿炖鸡汤,两日的功夫就能吃完。
所以,不需要抹盐,直接挂在屋里就行。
将焯过水的兔子放到一边备用,顾棠先用瓦罐蒸了半罐子的米饭,这分量足够三人吃的。
接下来,顾棠开始准备做兔子时,所用到的调料。
野兔味重,想要压住那股子味道,调料是必不可少的。
但这里真没啥调料,就算有,平民百姓也接触不到。
最重要的是,顾家这一家子全是奇葩货。
这一家子的日常吃食基本是以黍面糊糊为主,因此,除了盐以外,其他调料全都省了,一样都不买。
就连家家都种的姜也都省了,不种,也不吃。
说是种姜占地方,还不如空出来种菜的好。
逢年过节给亲戚做炒菜时,冯氏都是撵着家里的小辈们,提着一些不值钱的野菜、麸糠等物,出去满村子找人家换。
脸皮薄的人家忍着不喜给换一些,脸皮厚的,直接摆手说没有。
换不回来调料,回家肯定是要被冯氏骂一顿。
骂完,冯氏也不说买的事,就那般炒,炒熟放点盐就行。
这般炒的话,炒素菜还行,但凡炒个肉,那肉腥味飘的满院子都是!
也是因为这事,一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旁人家的小子姑娘们,都是满村溜达串门子,各自找要好的玩伴玩耍嬉闹。
而顾家的小子姑娘们,则全躲在家里不敢出去。
无他,丢人,没脸面出去。
一出去,满村都是异样的眼光,有背后指指点点的,也有径直当面问的。
这村里不止顾家穷,家家都穷!
既然穷,那咱就老老实实过穷日子,亲戚来家,让吃饱喝足那就已经是全了脸面。
你要是非充场面那也行,你缺什么你自个儿掏银子买去,哪有年年满村溜达换东西的?!
谁稀罕那点野菜和麸糠,谁家没有?跟你换一把野菜、一把麸糠能干啥?
顾棠一想起这些事就感觉窒息的慌!
顾家这一群小子姑娘们,个个都不太正常,个个都有些毛病,她怀疑这全是冯氏的锅!
这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活着就为了祸害子孙的!
将原主之前存的一些药材翻出来,顾棠找出豆蔻、丁香、干姜、白芷、百里香、香叶等。
这些既能当药材用,又能当调料使。
那些处理好的兔肉,顾棠打算做干煸兔肉,可看看挑出来的调料,有的并不适合用来做干煸兔肉。
她咬了咬牙,这时候就不讲究这些了。
一样取一点,打算都加上,只求能压住野兔的腥臊味就行。
至于会不会破坏口感,眼下她还没条件考虑这些。
将挑出来的调料同样放到一边备用,顾棠撵顾平安回屋拿水拌麸糠喂鹿,自个儿则守在灶房内,一面看守兔肉,一面等她爹回来。
干煸兔肉要现出锅才好吃,要是提前做好煨着,吃起来就差了点。
就这样守在灶房内等,一直等到申时过半,依旧不见她爹顾连山的影儿。
这个点,是顾家吃晚饭的时辰。
堂屋那边的冯氏冲着东厢和西厢骂骂咧咧,使唤着顾清、顾莲、以及顾梅煮饭。
顾棠竖耳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自个儿的名字。
既然没喊自个儿,那就与她无关。
没多会,被冯氏点名的顾清、顾莲、顾梅相继来到灶房。
原本还算宽敞的灶房,瞬间变得狭小起来。
顾棠抬眼瞅了她们一眼,没说话,只将炉子往一边挪了挪。
至于煮好的米饭,她也顺手搬到身边来,哦,还有焯过水的两只兔肉、配好的大料等,全都搬到身边放着,防止某些人行小人行径。
兔肉就在瓦罐里大剌剌的放着,上面也没盖东西,路过的姐妹三人,垂眸一扫便瞧了个清楚。
刹那间,三人口水泛滥成灾,不停的暗中吞咽起来。
顾家前两日将煮过肉,顾清、顾莲姐妹加一起只得了半碗肉汤。
而顾梅受到迁怒,一口肉汤都没吃上!
算算时间,姐妹三人还是过年的时候得了一小块猪肉吃。
如今快到年尾了,近一年的时间再未吃过肉。
这会子不馋才有鬼了。
听到姐妹三人咽口水的动静,顾棠头也不抬,面色如常的拿着小棍,在脚底下画着玩。
姐妹三人都怕顾棠,顾棠不开口,她们再馋也不敢张口要,只能继续吞咽着口水,点燃锅灶,开始烧水煮糊糊。
糊糊快出锅时,冯氏迈着小脚走了进来。
顾棠抬头瞥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暗中撇了撇嘴。
冯氏每回都算煮糊糊的时间,等糊糊快熟时,就会非常准时的出现在灶房。
她要亲眼看着糊糊全部被舀进饭盆里,一点锅底都不能剩,要刮干净一道倒进饭盆里。
然后再亲眼看着饭盆端进堂屋,最后由她来掌勺分糊糊。
但这回冯氏一进来瞅都没瞅锅里的糊糊一眼,目光全都落在瓦罐里面的兔肉上。
顾棠会抓兔子野鸡等物,冯氏是知道这点的,但以往从未见她抓到过,也从未见她往家拿过。
今儿还是头回见到顾棠杀兔子吃肉。
你问冯氏馋不馋?
这话问都不用问!
十成十馋的厉害!
虽说前几日将煮过肉,但那肉就三五两重,切的再小也没几块,全给了顾老爷子以及顾连升补身子,就连顾天宝都没捞着吃。
冯氏也是一样,一块都没吃上,只喝了两碗肉汤解馋。
这会子见到肉,她跟顾清三姐妹一样,嘴里的口水咽都咽不尽。
瞅了顾棠一眼,冯氏踌躇了一会儿,最终没忍住那股子馋劲儿,开口索要起来。
“你爷跟你大伯都病着,兔肉稀罕,吃着也补身子,你赶紧将兔肉做了,等会儿一道端到堂屋去……”
说到这里,冯氏顿了顿,面上扯出一抹不情愿,又道:“知道这是你抓的,少不了你的份,允你留两块。
不是奶不上你吃,是这肉本该是家里的长辈、小子们吃的,你去外头问问,哪家的姑娘能吃肉?一年到头的,能得碗肉汤就已是天大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