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
鲜血同样高高溅起,玫瑰花瓣一般落在猴子身上,黏在脸上。
猴子疯狂地发泄自己的愤怒,直到砸碎四指的头颅,直到他的脑浆崩裂,直到他彻底死亡也没有停止。
癫火悄然爬上四指的头颅,顺着他骨头的裂缝钻了进去。
他的身体也燃起了癫火。
猴子这才起身,转身一脚把四指的尸体踢进了癫火。
超出猴子的保护范围之后,癫火迅速裹上四指的尸体,转瞬成灰。
猴子胸膛剧烈起伏,他注视着还在燃烧的郑禾,半晌,终于长出一口气。
“怜我世人,乌云遮目,飘零无助。”
“虽然我们无缘,但癫火在上,愿你在癫火中永生。”
他眉头紧蹙,厌恶地脱下溅满鲜血的衣服,把四指在世上最后的痕迹丢进了火里。
猴子矮小的身材迅速拔高,邋遢的脸在癫火中逐渐变得秀美白皙,长发随之披散下来,乌云黑发下是一张倾倒众生的脸,额间刺有金色流光纹彩,仿佛是莲花的形状,在阴森可怖的癫火中更显惊心动魄。
红色长裙覆盖雪肤,她赤着脚,踏着癫火离开了驾驶舱,柔软的足背微微一点,轻盈地跃入空中,最后看一眼这快被癫火吞噬的木船,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御风远去。
她一扬袖,海上无风起浪,偌大的波浪直接打翻了老温他们好不容易才放下去的小艇。
“不!”
老温眼睁睁看着小艇被海浪吞没。
癫火越来越近了。
有些船员已经受不了跳海下去了,他们宁愿死在海里,也不想被癫火吞噬。
一切众生,都将在今日癫火中崩绝。
老温一巴掌呼在一个年轻船员的脸上,一把夺过他手中朴刀,“干什么!”
“瞧你这点出息!”
那船员软倒身体,瘫在了甲板上,“温哥,温哥,我·······我不想被癫火烧死······”
“他们都说死在癫火就是灰飞烟灭,不能再转生,没有下辈子的······”
“我想回家,媳妇儿,媳妇儿,我想回家!”
老温咬牙,又一个巴掌甩过去,“就你委屈!就你不想死!老子还有女儿呢!大丈夫不想活下去,自杀算什么本事!”
“就算那火真烧到你身上,也给老子想着该怎么活下去!”
“哪怕做了水鬼,做了厉鬼,也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才能回家!”
“船翻了算什么大事,给老子去找几个木板,一个个比猪还蠢,都会游泳,在海里划块木板也能活着!”
“再说老子之前就给仙门寮发了信,只要我们能挺到仙门寮来救我们,我们就还能回家!”
船员们迅速动员起来,老温还找了几块木板丢下去,给那些刚才慌不择路跳海的兄弟。
“温哥,你······你怎么不下去?”
老温脸上的肉颤了颤,“啰嗦,赶紧跳!想被癫火做成烤肉不成!”
很快船上就只剩下老温一个人了。
他皱眉看向火势最大的船头,又眯起眼睛扫了又扫海面,嘟囔了一句,“猴子和四指呢?”
他俩是最先发现癫火的,按理来说应该是最先脱险的啊。
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老温胸膛微微起伏,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船头那边癫火似乎越来越弱了。
癫火······还能平息?
想到大家姐之前只是手指动动,大家伙身上的癫火就这么熄灭了的情形,老温心中微微一动。
他顺着自己莫名的直觉一点点乌龟爬似地向驾驶舱走去。
没走几步,他就顿在了原地。
热浪寂静如死。
海浪声远去,人潮声远去,世界上只剩下癫火安静燃烧。
燃烧的人影从癫火中走了出来,那张脸上戴着一张半黑半白的傩面,黑白颜色并不固定,似乎在流动,争夺这张傩面的所属权。
老温脸上的肉微微抽搐了一下,血盟传来的反应让他下意识就想跪下去,直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现实中他也的确跪了下去,膝盖软绵绵地没有任何骨气,跪姿标准,放在宫里绝对是个步步高升的大宦官。
“大······大家姐·······”
跪下来,世界会更清晰。
老温终于知道全船木制的角木蛟为什么可以承受癫火这么长时间的燃烧,这个燃烧的人影每一脚都没有踩在木甲板上,而是踩在一团黑雾之上。
癫火在她们相触的地方烧得黑雾滋滋作响,要是那黑雾有嗓子,恐怕尖叫声早就响彻苍穹。
那道身影很久不动,老温偷偷抬起头,却发现那张傩面上长出了一双小小的鹿角。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蠢货,是我,你出来干什么!”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滚回去!”
“这副身体刚刚才找回心脏,现在戴龙傩,你是想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吗!”
“我知道善傩现在脱落了,是是是,恶傩还没恢复,但你哪来的自信这是你出去玩的机会了?”
“不想死你就给我滚回来!”
“别以为只有郑禾管得住你!”
傩面上黑色急剧膨胀,小心翼翼把一团孱弱的白色护在中间,潮水一样朝那双龙角冲去,刹那就把那双龙角染成了玄黑!
“你使这么大力气干什么!你还敢咬我!”
“滚回来!”
老温看着那张傩面上,黑色龙角慢慢膨胀,变得有半米长,傩面上花纹迅速变化。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郑禾的头颅伴随着那张诡异傩面迅速发生变化。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脸颊上慢慢覆盖鳞片。
标准的龙相。
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
老温目瞪口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阿慈······我我我······你爹我又看见龙了!
诶,老温奇怪,为什么要用又呢?
难道他之前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龙么?
老温苦苦压抑的恐惧蛇形一般张开巨口,吞食了他的理智。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被癫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