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肚子里滚落出来的金银玉石,很快就在大鼎中垒出一座小山,山尖很快崩卒,大量财宝从山顶滑落,直接滚落到雨师观外的大街上。
这边的动静早已吸引了一大群人,他们探头探脑躲在街尾,远远观望雨师观中惊天动地的动静。
直到金银珠宝滚在他们面前。
走在路上被金子砸到头,这恐怕是连做梦都不会有的美事。
起初是惊愕,然后就是疯狂。
人群和蚂蚁一样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家近的就去拿竹篓,家远的就直接撕下衣襟,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已经坍塌大半的雨师观,双目赤红,陷入了疯抢。
金银面前,不见神明。
有些人刚爬上金山,很快就被后来的人推下去,有的人倒是聪明,在边边角角拿着簸箕盛,只恨爹娘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些,把房子买在雨师观附近。
消息很快传遍杜鹃湾,更多的人拿着家里最大的东西匆匆赶来。
锅,竹篓,箱子,木柜······有些只拿了盆的被家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很,他们很快发现,不需要再争抢了。
倒不是金银足够多,人人都能有份,而是那些源源不断累积的金银宝山因为底下剧烈的动静,开始坍塌了。
冲在最前面的人躲避不及,被高空落下的金砖砸破了头,有的人被翡翠砸断了腿,还有的更倒霉一些,被几百斤铜钱压在了下面。
哀吟不断,血浆浸染金银,可更多人已经红了眼,就连那个被铜钱压在底下的人也是如此,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地,在铜钱底下还在扒拉着那些金银。
金山摇摇欲坠,眼看着就是第二次坍塌。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铃声响,一人骑鹤而来,当空大喝一声,“收!”
一张金光灿灿的大网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张开,在人群和还在泼洒的金银之间拉开一道屏障,挡住了还在不断流出的金银财宝。
几个小道童口念清静经,在雨师观四周布下清净阵法,荡清被金银蒙蔽的心智。
清醒过来的人们终于看见了近在咫尺弥漫开来的鲜血,面面相觑。
两三队官兵气喘吁吁奔跑过来,在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都呆滞在了原地。
“愣什么!”
为首的是城主家的二公子魏象枢,也是杜鹃湾带兵教头,他见到如山金银微微蹙眉,转过身大喝一声,“城主有令,救人!”
官兵们大喝一声:“是!”
然后就冲进雨师观,七手八脚就开始挖掘被埋在底下的人。
旁边的人们心有余悸,也加入了挖掘的队伍。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想看看有没有更值钱的东西的投机者。
“主人······”
小道童额上沁汗,他上前给骑在鹤身上的应剑岫擦了擦汗,“这也太多了,约莫是雨师观聚宝盆翻了,咱们······”
看着还在一节一节升高的金山,再这样下去,一旦应剑岫撑不住了,整条街恐怕都会被财宝淹没。
应剑岫双手握住金网一端,另一端之上是万千金银,在金银之下,是杜鹃湾生民。
她灵力不断注入这张金网,但那些财宝实在是太沉了,她手臂比练剑的时候还要痛,简直无法继续支撑。
“我要是松手,这帮人全都会被砸死!”
疼痛让应剑岫语气变得有些不耐,“你有空和我说话,不如下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道童和应剑岫已经立下血盟,他点头,拂尘一扬就向青铜大鼎之下飘去。
“主人!这里有一个人!”
“不······她不是人!”
“她是······祸斗?不,她是怪物!”
“这里有癫火!”
“是癫火!我杀了她!”
小道童惊呼声传到耳边,应剑岫满头大汗,强行征用小道童的视线。
小道童惊恐的尖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戛然而止。
在她的视线里是一具雕塑般的肉体。
那人被青铜大鼎压在下面,身上裹着一团黑雾,看不清是男是女,只能感觉这人骨架窄,肩背皆薄,整个人鞭子似的劲瘦利落。
她死死撑着这装满财宝的青铜大鼎,只因为在她身下还有一个目盲的少女瑟瑟发抖。
视线流转,应剑岫也知道了小道童为什么叫喊着要杀了这个人。
遍地残肢,手脚扭曲焦黑,地下室里所有尸体上都有癫火灼烧的痕迹,光是看看,就知道这里曾经燃起过多么滔天的癫火。
这个人能在这么多癫火中存活,绝非常人。
应剑岫下意识用灵力试探她的修为。
灵力入体便如同石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竟然不是修仙之人,这怎么可能?
她身上压着的财宝比应剑岫手里的还重几倍,能撑起这千万斤的财宝,应剑岫原本以为这人少说也得是个金丹期,可她体内空空,连丹田都没修炼出来,怎么看都是个凡人。
那她是用什么力量撑住这青铜大鼎的?
凡人的坚强么?
“杀什么杀!”
应剑岫淡声,“没看见如果不是她顶着,那些白衣服的人都要死了么!”
“还剩一个,你去把那个凡人带出来,小心一些。”
小道童在应剑岫意志的驱使下,咬住嘴唇,闭上眼睛就把那个被郑禾护在身下的目盲少女掏了出来,他靠近郑禾的时候甚至不敢呼吸,闭着眼睛就往外冲,若不是应剑岫提醒,他险些就要带着这目盲少女一头撞死在青铜大鼎上。
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郑禾微微睁开眼睛,血渍在眼角凝固,显得她眼瞳格外浓黑,她费力地看了一眼那小道童远去的身影,过了很久才意识到人都走光了,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了。
她从胸腔里榨出最后一丝力气,“当当······你还在么?”
“我······我好像有点撑不住了,你快点出去,出去吧。”
“当当?”
意识回归身体的那一刻,郑禾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她从全身筋骨尽裂的剧痛中喘过半口气,咬着牙喊着郑当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