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
虽然时常对着官员百姓们笑嘻嘻的,可背地里是个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
陆承渊也是为沈鸢着想,如果是为了不相干的人或事,能忍就忍了,平民怎么与皇室相斗?
沈鸢眸中闪过一丝坚定:“他不知晓,我也不想他知晓。这件事,我一个人做就够了。”
陆承渊嘴唇微动,还想劝些什么,见到她坚定不移的神情,便知没有更改的可能。
沉默片刻,又问:“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沈鸢眼睛一抬,明亮的眸子盛满了希望。
她就知道陆承渊会帮助自己。
室内的商议不知过了多久,结束的时候,沈鸢来到走廊上,空中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
“都督已经离开了京城?”陆承渊来到身后缓缓问。
“嗯。”
“圣上心思缜密,恐借刀杀人。”
沈鸢一怔,当下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陆承渊面无表情,眸中却藏着一丝惘然:“没有人能预知将来会发生什么,错或对,都不知道。”
他侧头,视线落在沈鸢脸上,微微一笑:“对吧?”
“或许。”
隔着淡淡雨幕的不远处,王氏撑着油纸伞渐渐走近,她的手上拿了一本账册。
“阿鸢也在?”
“王伯母好。”
王氏淡淡一笑:“我啊,只有看着他成家才能好。”
沈鸢愕然,不明所以看向陆承渊。
她记得陆承渊好像说过是要向圣上收回赐婚的命令,为什么迟迟没有去宫中请求呢?
王氏跨上台阶,将手中的油纸伞随手交到丫鬟手中,近到陆承渊跟前,将账目册子交到他手中,柔声道:“你瞧瞧这些成亲用的物件可还齐全?人家女子初来到咱们府上,一应规矩体统,都应该到位,万不可委屈了她。”
更何况还是宫中地位不低的女官,王氏是做梦都没有想到陆承渊也能有成家的一日。
所以时时盼着他能早日迎娶张女官进家门。
外头那些看笑话的人说什么张女官此生独守空房,陆大人无法留后的谣言,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夜夜流泪痛哭。
当年的皇祠坍塌并非承渊之错,却要他来承担,如今整个陆府都成了京中人的笑闻!
偏偏陆承渊也无意成亲,如果不是王氏以死要挟,他只怕已经向圣上请求解除婚约!
想到这些,王氏心力交瘁,痛到无法呼吸。
她的情绪被沈鸢尽收眼底,与陆承渊的冷淡沉默刚好成了对比。
“阿鸢,留下来一同用晚饭吧?陆府很久没有客人来了,刚好最近新来了厨子,你肯定会喜欢他的厨艺的。”王氏没有等到陆承渊的回答,于是转头对着沈鸢转移话题。
沈鸢知道陆家母子关系一直很冷淡,她留在这里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解决,还会让自己共情难受。
既如此,还是离开妥当吧。
“王伯母,今日春雨较凉,我还得去安济坊看看孩子们,就不留下给你们添麻烦了,告辞!”
王氏想要挽留,迟疑了下没有说出口。
陆承渊将账目册子重新交回到她手上,淡淡道:“我去送送她。”
看着儿子落寞的身影,王氏将账目册子捏紧了几分,摇头叹息着。
伞外是滴答滴答的落雨声。
石板路上有些生滑,沈鸢步子走的很慢。
见跟在身后的陆承渊像是有心事似的,也跟着放慢脚步,满脸忧愁。
“你……要成亲了?是跟张女官?”
陆承渊眸光一滞,摇头苦笑:“我无意耽搁她后半辈子,就像之前说过的,我想要退婚。”
“可是伯母不允许?”她猜到了几分。
“她以性命威胁,我,我已经失去了父亲……”
他的话戛然而止,兴许是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张女官。
已经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那么就可以伤害张女官么?
陆承渊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若是当初圣上下令,将他处死,会不会结果好得多?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沈鸢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所有的话到了嘴边,纵使说不出来。
任何的安慰都比不上感同身受。
“伯母她是心疼你。”
“我知道,但我不能害了张女官。”
沈鸢侧眸看他:“那你是要忤逆伯母吗?”
“我……不知道。”
母亲准备的成亲账目,他一直不敢去看,也不想去看。
她甚至连日子也看好了。
陆承渊第一次知道手足无措是什么感受。
马车在外面候着,沈鸢望着他茫然无措的模样,有些心疼,想了很久缓缓道:“你很好,张女官也很好,包括伯母也很好,这门亲事不管成功与否,都不是你的错,任何人都没有错。”
陆承渊深深凝着她,眼中的无可奈何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世事如此。
沈鸢弯腰坐上马车,从腰上解下福结,从窗口递给他:“这是我去清泉寺找清泓大师求来的,正好借花献佛,你拿去吧。”
“我要这物件儿做什么?”
“护佑你。”
陆承渊苦涩一笑。
他没什么可以护佑的了。
烂命一条。
尽管如此,却还是听话的将福结接过,道了句:“谢谢。”
“我回去了,你也快些进去陪伯母吧。人这一生,都不太容易。”
王伯母尤甚,早年丧夫,膝下独子,却又无后,临到了了,想要儿子成家又一直不能如愿。
沈鸢时常感叹人生的苦难,真是各人各异,各自深刻啊。
陆承渊点头应下,看着马车缓缓走远,握着福结久久没有动过身子。
沈鸢回到芙蓉溪,见流烟怯生生站在府门口不敢进去,一经打听才知道是李昭来了。
“奴婢觉得五皇子像个杀人不眨眼的,不敢与他共处一室,于是来到门口等小姐您。还有还有,二少爷也来了!”
“他们现在哪?”
“前厅。”
沈鸢一路往前厅,刚进入就看见两人剑拔弩张气势不对。
沈琅正襟危坐,虎视眈眈的目光落在李昭身上。
李昭也不示弱,不屑的扫一眼他,连眉梢都带着鄙夷。
这两人,怎么刚好待在一起了?
“阿鸢,他怎么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