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六平米的出租屋里,男人打开了一瓶红牛,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房间没有开灯,窗户外,外面的月光透进了房间,微微照亮了蚊帐。
男人抹了抹嘴巴边的甜水,打开破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亮起,鼠标的光标点开一个网页,页面上只显示了一句话:“对不起,您查看的作品已经下架。”
他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咧着嘴,露出一排黄牙,随后鼠标快速双击,新建了一个空白的文档,敲下了四个字:“第一百章”。
回车键刚按下,身后的门“咚咚咚”地被敲响了。
他的手停了一下,没有起身,自顾自地,打算继续码字。
“咚咚咚”,敲门声继续响起,又是三声,停了下来。
他不耐烦地将空易拉罐往还有剩汤的方便面盒里一丢,腾地站起来,转身两步打开了门:“我说了等我拿了稿费就付房租!”他说完话一抬眼,站在面前却不是那个又矮又壮的房东大妈。
他住的是一间小平房,就在村子的边缘,连个路灯都没有。
面前这个人,穿着黑色的卫衣,兜帽盖头,一声不吭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谁啊?”男人问着,就算看不清对方的脸,他也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然而,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就变了。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的下腹部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随着一阵如切瓜一样的,湿漉漉的抽拉声,有什么东西从他肚子里被拔出。
接着才是灼热的疼痛,越来越强烈,瞬间席卷了全身。
当他看到那人举起的尖刀,在月光下淌着黏腻的血液,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被这个人刺了。
他正要大喊,第二刀刺中了他的脖子,瞬间喷涌的血液,让所有的呼救,都变成了“咔”、“咔”的喉音,混杂在乡野猫狗的叫声里,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在他的面前,黑色的帽兜里传来兴奋的呼吸,看着男人双脚失去力气,瘫倒在廉价的地砖上。
男人没有立刻死去,只是躺在地上徒劳地抽搐着。
那个人不紧不慢地蹲了下来,为了刻意让他看清楚似的,摘下了自己兜帽。
借着月光,男人看到了对方隐约的轮廓,眼中,满满的绝望中混杂着困惑。
“你没见过我。”对方终于开口了,连这声音,他也没有听过。
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翻过身朝着出租屋里爬去,但是对方没有给他机会,又是一刀,深深扎进了他的右肩膀。
他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滩烂泥似地趴在了血泊里,嗓子里咸腥的血液涌动,他含混地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不是你召唤我来的吗?”对方手起刀落,无情地在他左侧的肩膀刺下,耳边传来“咔哒”一声,是关节碎裂的声音。
死亡的恐惧已经远超疼痛,然而他还是不明白,再也说不出话的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笔记本屏幕的蓝光,照得那人如地狱的使者。
“哦,时间不多了。”那声音冷漠中带着戏谑,“我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愿望,证明我是人类,不是AI,这个诚意,你喜欢吗?”那殷勤与平静矛盾又融合的奇怪腔调,像极了人工智能的语音服务,那带着黑色橡胶手套的手,忽然抓起了男人右手的食指,玩味着,“那个举报的小按钮,是这根手指点下的吧?”
说着,“咔嚓”一声,断裂的手指,在男人绝望的目光中,那人把手指丢出了窗外,很快,外面传来了两只狗争食的声音——他的食指,被这村里的狗吃掉了。
那人理性如机器的声音还在继续:“网络总是给人一种错觉,以为这是一个完全与现实平行的虚拟世界。
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虚拟,只是因为大多数人比较懒惰,不想将可以用鼠标和键盘解决的事情搬到现实呢?
一条秒发的信息,要像我们这样,如此有诚意地面对面交流,对他们来说太麻烦了。
但是,我感受到了你的诚意。
你如此渴望知道,我是人还是AI,我认为,这是对我的一种褒奖。
我很理解,在网络上,人可以质疑一切,却证明不了任何东西。输赢在开始的那一刻似乎就是注定,是发起质疑的那个人赢了。因为,被质疑的,一旦开始自证,就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哈,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我克服了自己人类的惰性,打算用行动来解决。
我不喜欢证明,但我喜欢解决问题,那种事情有了着落的踏实感。
嗯~~~现在解决了,开心。”他微吸了一口泛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连这句“开心”都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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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江北的案子啊?”吴珊秋得到消息后,嘟囔着。
“怎么?现在接案子还挑三拣四?”齐飞一挑眉,笑道。
“不不不。”吴珊秋赶忙否认,“应江北那个地方民风‘淳朴’,我只是心有余悸嘛,回头调查的难度可不小。”
齐飞知道吴珊秋的意思,应江北远离楠城市区,原住民代代相传,自有自己的作派,听老警察说,从前去办案都得多带几个人,一言不合,可能就动手打架了。
车子穿过应江的大桥,一路向北,一到江北,就能明显看到和楠城繁华市区不同的景象。
这里,是交杂在城市与农村之间,最凌乱破落的地方。
果然,当警车停在渣土遍地的马路边,在村口打着台球的年轻人已经抓着手里的破旧球杆,满脸痞气地看向他们。
这里,不欢迎穿制服的人。
两个人穿过堆满了各种杂物的村道,朝着西北角最边缘的地方走去。
终于,一个破落的平房出现在他们面前,门是朝北的,对着村边的荒地。
无论什么样的民风,凑热闹似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爱好,这个原本无人问津的小破房,此时已经围满了人。
当地的民警在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齐飞和吴珊秋翻过了警戒线,终于看到了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