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广阔,隐隐有车流声和嘈杂的人声进入耳朵。
秦昭看向沈砚辞,他颧骨的青紫上带着红血丝,隐隐往外洇着血,往上蔓延到眼下,唇角也破了。
她心里像是被东西拧了一下,刚咽下去的眼泪又有了迸发的念头。
她移开眼,忍着嗓子里随时要溢出的呜咽:“对不起,对不起。”
沈砚辞抬手又放下,叹了口气:“你又没错,道什么歉啊。”
他喉结滚了滚:“别哭了,不帮我处理伤口吗?”
秦昭带着哭腔地嗯了一声,她拿出手机想让李叔过来接,然后带沈砚辞去医院。
“不用,没那么严重。”沈砚辞按下她的手机,指着对面的二十时小时药房,“你帮我买点药,然后让我洗个手,行吗?”
药房里有洗手池,沈砚辞径直去了洗手台。
“欸!伤口不能沾水!”阿姨见他直接拿水冲,连忙阻止道。
她递给秦昭一瓶生理盐水,让她拿去给沈砚辞冲。
血迹顺着水流了下来,染红了洗手池,隐入管道,秦昭移过眼,抿紧了唇。
阿姨见状问道:“这是怎么伤的啊?要是被人打了可得报警啊,用我帮你们打电话吗?”
沈砚辞阂了下眼皮:“谢谢阿姨,不用了,是互殴。”
“……”
秦昭也洗了洗手,还冲了把脸。
阿姨打趣道:“你们来我这清洁自己来了。”
她打包着药品:“这个是涂抹的,还有这个抗生素,一定要吃。伤口要是碰到了铁锈记得要去医院打破伤风啊。这个退烧药先给你们备着,晚上要是发烧了记得吃。”
秦昭皱眉,问道:“会发烧吗?”
“这都是个人体质,抗生素先吃着。”阿姨嘱咐道,“要是烧不退,也得去医院啊。”
秦昭应着表情却更加严肃了,她停下,拧着眉:“砚辞哥,我们去医院吧。”
“去医院,医生说的还不是这些话。”
沈砚辞挑了一个长椅,坐了下来,风缓缓吹着,吹起他的衣摆和头发。
他还是那个慵懒的肆意的模样。
但是他的脸上,手上都是不该出现的伤口。
秦昭心里说不出地难受,她垂着眼皮,捏着装药的纸袋。
沈砚辞偏头看他:“不坐过来?”
秦昭眼睛往上抬了一下,抿着唇,坐到了他旁边。
天气转暖,已经隐隐有了虫鸣。
秦昭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低头拆开药品包装袋。
“秦昭。”
她抿着唇,声音都是从嗓子里溢出来的,很短促地嗯了一声。
“现在还想哭吗?”
秦昭眉眼瞬间耸了下来,她鼻子动了动,憋得鼻头都红了,没有抬头看他:“没有。”
“如果你还想哭的话,就哭吧。”沈砚辞的嗓子还是带着低哑,他看着她,“我洗干净手了,现在可以哄你了。”
秦昭感觉热意一下子全都涌入了眼睛,里面酸得厉害。
她没有受伤,受伤的是沈砚辞。
而且沈砚辞是因为她受伤的,现在说要来哄她。
她受过很多伤,脑袋被酒瓶砸,脸被扇巴掌,棍子、拳头……她有时候真的觉得没什么的。
她不指望会有人能帮她。
包括被诬陷的时候。
她可以接受任何人都不相信她,或者明知道不是她却站在她的对立面指责她、逼问她。
骂她野种、灾星。
她真的什么都能接受。
真的,都能接受。
可为什么沈砚辞可以这么义无反顾地站到她前面。
为什么他愿意牵扯进这跟他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事情。
为什么他明明应该嫌弃她、怨恨她,却说他洗干净了手,可以来哄她。
秦昭垂着头,肩膀忍不住地颤抖,手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带着纸袋颤抖着发出窸窣的声响。
沈砚辞嗓子很涩,他往右上移了下眼睛,靠了过去,一只手从她胳膊下钻了过去,把她拉进了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我在呢,秦昭,我会一直在。”
秦昭一点也不想哭,她不爱哭的。
可是沈砚辞的怀抱很暖,他拍她背的力度像是在哄小孩。
秦昭整个人抖得厉害,沈砚辞不可以这么对她。
她还不了,也不值得。
她的手按在他的肩上,想把他推开,但整个身体好像失去力气,仅有的一点力气都在发抖。
为什么。
秦昭压着身体这种陌生的情绪,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别——”
别什么,别抱我,别拍我,还是别对我这么好?
她也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大脑给她的唯一指令就是哭。
她不想哭。
一点也不想。
沈砚辞像是没听清,偏头问她:“什么?”
秦昭呜咽了一声,抱住了他:“你痛不痛啊沈砚辞。”
过了半秒,沈砚辞嗯了一声,沙哑道:“你呢,秦昭。石头砸身上是不是很痛?”
秦昭无力地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摇了摇头:“不痛。”
“骗人。”
沈砚辞声音很轻:“你一定很痛。”
秦昭抑制了半天的眼泪还是决堤了,她眼前模糊一片。
可是她真的觉得不痛。
她的大脑在背叛她。
沈砚辞抱着她,语速很慢:“那么大的麻袋背起来是不是很辛苦,你什么时候开始背的?”
秦昭哭着摇了摇头。
沈砚辞:“你为什么那么瘦啊,是不是经常饿肚子啊。”
“我骨折那次,你是怎么一接就接上的,之前自己接过很多次吗?”
沈砚辞眼睛里都是泪,他看向怀里一直在颤的人,嗓音沙哑得不像话:“秦昭,没有人帮你吗?”
滚烫的泪落到她的后脖颈上,她缩了一下。
接二连三的泪砸下,她愣了下,抬头看向沈砚辞。
他耸着眼皮,狭长的眼睛都是水光,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外滚,薄唇微张着,在颤。
秦昭眨了下眼睛,遮挡视线的障碍物终于消失了。
沈砚辞在哭。
哭得很厉害。
秦昭慌了,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放到他的脸上,想给他擦眼泪,碰了一下又又收了回去:“你,你怎么了?是痛吗?”
沈砚辞肯定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伤,也不该受这种伤。
江遇真的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