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娇听话点头,鞋子她还没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娘和嫂子用手摩挲。殊不知自己的眼珠湿漉漉的,像一条摇尾乞怜的小兽,这模样全然落在对面两人眼中。
萍氏用力将包袱往她怀中一塞:“妹子,等下别哭了。晚上回房仔细看看吧,你这回的男人是真不错,身体也好,你啊注意别给人家掏空了。”
她也不是什么大姑娘了,萍氏说些荤话丝毫不避讳。
许天娇顷刻间从眼脸到脖子红成一片了,她也不说话,只是将东西抱回自己的屋子。就一张四四方方的破旧矮柜,还是她上次结婚的陪嫁。房子收回去了,嫁妆什么都搬回来了。
房间里很空,除开那方矮柜,就只有一张太奶奶传下来得旧床,床边和矮柜上摆满了那人这段时间送来得东西。有时在路上看到好看得野花,都会编个花环带回来。这些东西衬得黑漆漆得屋子体面不少,像是老人被拖出来打扮一番。
矮柜的帘子早破了,原本刷的黄色桐油逐渐消失,变成木材本来的颜色。
那人跟她说,等二人结婚了就去打点新的桌椅板凳矮柜,到时刷核桃油。许天娇上一任丈夫家用的就是核桃油,不仅能防止木材干裂,使家具光亮新鲜,还长久保持一种淡淡的香气。
她将绣花鞋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在脚上比了比,终究没舍得穿。乌黑得眼瞳仿佛浸满水液,发粗得指尖不断在那朵荷花上摩挲。就是嫁给之前那个男人,也没在成衣铺买东西,全是自己做。
她运气难道真得好起来了。
过足眼睛,许天娇开始缝补自己那些衣服。这些也要装进嫁妆箱子里,烂洞了可不行,做完这些,红色的喜被也要缝一层,就算棉花也要弄出来重新晒。
原本他们家对这场婚事不太重视,还以为看好人家,拿着包袱许天娇就去了。可那个男人却有着超乎寻常得重视,准备得各种东西全部超出规格之外,没办法,许家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许母还说肯定是他头一遭结婚,剃头挑子一头热,要理解尊重,他们权当再嫁一次女儿。
许家前所未有得忙碌起来,许天地也准备给妹妹打口箱子,到时装点东西也是极好的。许母和萍氏则是准备嫁衣,结婚至少要穿红布。又拿烟丝和酒添上一点碎银子,换了只银簪子,和银手镯,出嫁头上太素净可不行,会被人笑话得。
许老实就去各家帮工干活,他年纪虽大,可经验比愣头青足,不少主家雇佣。运气好一天下来有个一百文,遇上主家高兴,还能给两个红鸡蛋。
许老实得想法很朴素,女儿家是浮萍,傍身得银子是一定要有的,再如何也要凑个二两。
季家自然也忙碌起来,就连在学堂上学的三个孩子都被抓了壮丁。中午要去看各种喜娘要得东西,还要买婚宴上的各类菜品。
季桂花耳提目令得准备大出一口血,一定将这场喜事办得热热闹闹。叫全村人知道,自己哥哥娶了个好看得寡妇。
古代太容易丧命了,在村里人朴素得认知里,能娶到寡妇做媳妇的男人着实命好,要是能生几个孩子,更能说明自己有本事命硬。
季屯粮得知自己儿子要娶寡妇了,腰杆在村里又直了不少,他觉得就是和里正说话对方也要敬自己三分。
便琢磨起给季大添点什么,他木工不会,但编柳条可是把好手,决心编个篮子筐和簸箕。
喝了碗暖呼呼的大碴子粥,混着咸菜,腰间别着一把刀就准备去杏花河砍柳条。
林氏见他穿鞋要离开,急急忙忙在屁股后面叫喊:“当家的,你干啥去,下着雨了,你没看到啊。”
季屯粮头都不带转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我去砍点竹子,我披着蓑衣了,你快些回去吧。”
林氏呸了一口,骂道:“老横鬼,真以为人家记你的好。结婚的银子分家时都给了,还巴巴的往上添力,真是劳碌鬼。”
季三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脸色很不好:“娘,爹这些年给家里编了多少东西,就编几个背篓篮子怕什么。再说现在又不忙,我上次见大姐还去货郎那里买簸箕了,这传出去不叫人笑话。”
林氏怒骂:“我自己都是一个笑话了,我还怕人笑话。”
“我是笑你爹奸,人在家的时候不管不顾,人走了如今好起来了,反而凑上去舔,跟个哈皮狗有什么区别。”
“娘,你说这话做什么,再说谁叫你对大哥大姐不好的,爹心里怨你很正常。”
啪的一声清脆,林氏狠狠一巴掌甩上季三的侧脸,她眼睛似能喷出火来,歇斯底里道:“我对他们不好,那不是你爹默许的。我现在算是发现了,这家里全是些狼心狗肺的小人。季三你每年多吃的那几块肉也没见你吐出来,现在说的正义,当时怎么不分出去。”
林氏眼神更鄙夷了:“我呸,一个一个怂货,现在全怪老娘头上,我啊算是白生你们了。”
说完,将腰间围裙解下,重重扔在季三脸上,哒哒哒的往屋内走。
季三半边脸颊肿的老高,他侧眼看向屋内的媳妇,将地上的围裙捡起来,看着对方心疼的眼神,一句话也没说。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很恶心,但话是很好说出口的,好吃的肉却是很难分的。
季屯粮披着蓑衣,拿着砍刀往上走,这里的竹子不太好表皮发黄。他经验老道,选那种青皮竹是最好的,若是有毛竹和楠竹就更好了。
沿着杏花河越往上走离季大的屋子越近,季屯粮找到一簇颜色极深的青皮竹,干瘦的脸带着欢喜,很快将其砍下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熟悉声音:“姥爷,你在这里干什么啊,下雨多冷啊。”
季屯粮转头一看,就见云芷打着一把城里卖的油纸伞,穿的很漂亮,脚上也是一双雨靴。
云芷虽然不喜欢这个姥爷,可看着一个老人在冬日下雨天出来砍竹子,穿的还如此单薄,恻隐之心还是不忍,蹙眉询问:“姥爷,你要不要进来喝一杯热茶,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