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你将娘给你买的水红色细棉布找出来,先拿去当礼,下次娘再给你买。才成啊,去货郎那里买二十斤高粱酒,叫他分成十斤十斤的装。再买两份半斤烟丝,糕饼什么的都不能少,钱在匣子里你自己拿就是。”
云芷和熊才学立刻齐声道好,他更是高兴的直接跑起来了,自己这是要有大伯娘了。
云芷将布打了个蝴蝶结,又拿出一朵绢花和头巾,笑嘻嘻的跟在娘屁股后面:“娘,明天我也去,我也去帮舅舅看。不止我去,才学和才成哥哥都去。”
“你们去做什么啊。”季桂花皱眉,用油纸将布皮包好,又拿出二十个鸡蛋装在篮子里。
她语气自然:“舅母嫁过来至少要和我们相处五六年,难道我们一直不说话,一直不接触。还有大哥二哥,让她看到我们全家人的诚意才好。”
季桂花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随后在哥哥房间里四处翻找,总算在箱子最底下找到一套新做的衣服和布鞋,深蓝色的很好看。
“明天叫你舅舅穿这个,今晚在洗个澡就行。”
熊才学刚进院子就嚷嚷起来:“桂花姑姑,大伯回来了,我大伯回来了。”
季成文好大一块头杵在门口,一脸异样看着屋内忙成一团的外甥女和妹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准备贺礼啊,烟酒是给你老丈人的,丈母娘拿了块我没用的细布。给姑娘拿了块水红色的细布,等确定下来了,礼在备厚点。”
季成文蹙眉,纠结许久开口:“这么多东西,明天就算去也只是相看吧。”
季桂花和云芷一愣,她们并不知道要拿多少,她完全是按照云芷爹给拿的东西准备的,对比下来,已经觉得很简陋了:“这些很多吗?”语气不解。
季成文抿唇不理会,算了给了就给了,起身去厨房烧水。
其实第一次媒婆带着相看,给点糕饼果子最多给姑娘买块布就行了,又是鸡蛋又是酒又是烟丝,这分明是正式定亲才有的礼数。
可季桂花小小年纪就跟着季守义,如何知道。云芷更不知道,但两人都知道礼要备厚才行。
季成文想到自己如今能挣钱了,也不说什么了,可着她们折腾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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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微微亮,窗户上还有水汽了,外面田里叶子上的霜都还在,说话都冒着一丝丝的寒气,冷的不行。
季成文往自己脚腕上缠绑带,等会赶车蹚过湿漉漉的草别打湿了,入了寒气极容易感染风寒。
半罐子昨晚临时熬好的猪油,一篮子染红的鸡蛋,还有布料、烟酒和各种糕点。满满当当的放了半个板车,甚至连腊八糕都带了一块。
季桂花说还有大伯娘做媒的东西了。
一家五口人齐上阵,就连沉迷学习的熊才成也嚷嚷着要去,她们昨晚又是滚鸡蛋,又是熬油做糕点弄到后半夜,偏偏还不让季成文弄。
云芷说休息不好,睡出黑眼圈影响形象,可他还是后半夜才睡着。
钱氏和孙子季昌信早在家门口候着了,就等他们来接。二人快速在季桂花的拉扯下上了车,昌信则是挤进了弟弟妹妹中间。
季成文闷声将酒烟布料往院子里搬。
钱氏吓的扑腾就要下去,被眼疾手快的季桂花急忙拉住:“大伯娘,不管成不成的这媒婆你是做到位了,就算不成日后有好的想着我哥点,这些东西算不了什么。”
钱氏乐的嘴角都止不住了:“你们也太客气了,真是太客气了。”勾着嘴角示意儿子将东西收了。
一路朝平安庄赶出去,路上不远,坐车也就两个时辰的时间。
路上钱氏就慢慢的给他们摆那个姑娘,语气啧啧几下:“那孩子家姓许,叫许天娇,人长的是真不错,等会儿你们看了就知道。就是性子太软弱了,有点爱哭,遇上好心肠人家也就罢了,要是黑心奸的公婆真是有罪受。”
“所以这许老实第一要求就是要么分家要么无爹无母,这也是你们分家赶上了。”
云芷靠在昌信哥哥身上,看着他给自己摆弄老虎模样,懒洋洋的发问:“大姥姥,这天骄婶婶多大啊。”
“也就二十吧,年轻着了,就是命不好。”说完,钱氏还装模做样的抹了两滴泪水。前面赶骡子的季成文身子绷的直直的,脑袋就不带转的,实则耳朵竖的老高了。
季桂花也无奈的叹气,和云芷心中是如出一辙的想法。这和早期的自己简直是一模一样,先入为主的就对着姑娘心疼上一半了。
云芷心疼每一个备旧时代欺压的姑娘,好好的明珠硬是掉入尘埃被人践踏。
钱氏语气低了几分:“原本这姑娘命好,她那个丈夫是真的不错,都考上秀才了。谁知放榜回来的路上被惊动的马一脚踏上胸口,在床上躺了半年都不带好的,原本好好的秀才娘子硬是成了一个寡妇。”
云芷听着有些唏嘘,很不是滋味。
“这孩子将公婆伺候两年送走了,房子被族里收回去了。没地方去只能背着东西来娘家,两个月没到,就被张罗着再嫁。”
熊才成听的捏紧了拳头,语气愤恨:“她哥哥真不是个东西,自己的亲妹妹都容不下。”
钱氏未对这一番见解发表言论,只是道:“等会儿在说吧。”
季家一行人看着半截泥土下陷的坑房子很是无措,底下掏了一个很大的洞,上面搭上木板,随后是黄泥和石子混合修建的外墙,顶上是麻编制而成的绳子,在上面搭了一层蓬松的稻草,用来遮风挡雨。
云芷看的一惊又一惊,这和网上那些非洲地区有什么区别。
许家六口人讨好的站在门口冲他们笑,最边上是个肤色极白的姑娘,模样是极好看的,可眉眼中总有一股如何也无法消灭的哀愁。
钱氏笑着给人介绍:“老妹妹还记得我不,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云芷和桂花,长的好看吧。”
说着上前抓许母的手,云芷清晰的看见这老妇人黑色指甲中洗不掉的泥土,手掌上是深深的黑色沟壑。再看看她比大姥姥还要沧桑的脸庞,鼻子酸酸的,不忍扭头。
许母露出笑意,语气拘谨:“长的真好看,就跟天仙似的。”实则眼睛控制不住的往季成文脸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