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带着一堆货物的官兵？”顾青在妇人身前蹲下来，“有三十号人左右。”
“对、对！”妇人点头如捣蒜。
“他们在哪儿？”
“他们……他们都被毒死了……”妇人忽然嚎啕大哭，“我家二牛也被毒死了……二牛啊，你干嘛要喝那个水……你干嘛要喝啊……”
她狠狠捶打自己的胸脯，语无伦次，状若癫狂。
顾青听着她哭嚎声中夹杂的只言片语，面色越来越冷。
在这户人家搜查的侍卫率先从屋后出来，凑到凤泽身边低声道：“殿下，后面的地窖里发现了几具村民尸体，都是一刀毙命，看样子死了有大半日。”
花南天也从外面进来，“隔壁的人家是毒死的，桌上放着饭菜，饭菜中有毒。”
“去查下村里的水井。”凤泽对他道。
一名侍卫飞奔而至，“殿下，祠堂和通往后山的路上发现了药材和铁器，还有于校尉部下的尸体。”
凤泽沉下脸，拔腿就往外走。
他身后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顾青跟上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我也去。”
凤泽看了眼院中的残尸断臂，低应了声。
他的步子很快，顾青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跟上他，夜风掠过她的鬓角，她脑海中闪过于落的笑容，那孩子向她辞行的时候笑得那样畅快，他那么年轻，看着又机灵，应当不会这样就遭遇不测。
心里虽然如此劝慰自己，但一颗心还是不听使唤地乱跳起来。
手腕突地一热，是凤泽握住了她的手。
他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攥着她的手，稍微放慢了脚步，带着她继续往前。
“于落很聪明，不会这么容易出事。”
或许是察觉到顾青的紧张，他出声安慰。
顾青匆忙间望向他的侧脸，却见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颔紧绷如弓，显然心情并不如他所说那样轻松。
顾青没说话，她迟疑一下，抬起另一只手覆住他的手背。
凤泽手指一动，将她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来到祠堂，只见院中堆满药材和铁器，另有十来具士兵的尸体散放在各处。
“山道上还有九具尸体，其中七名都是士兵，另外两人穿着行商的衣服，手里拿的刀和村里那伙人一样。”侍卫在一旁道，“进山的路上还有许多脚印，看方向都是往山里去的。”
凤泽算了算祠堂里尸体的数量，“目前确认死亡的有二十四名士兵，于落一共带了三十人出来，至少还有六人跟他逃进了山里。”
他想起被他截下的火药响箭，“另外一伙北狄人应当就在山中。”
他们定是追着于落等人而去，才会留人在村里守着，以防外人进来发现不对。
侍卫咬牙，“他们胆子这么大，竟敢越过边境来动手。”
“榆树村离边关不过半日路程，”凤泽道，“如果他们乔装打扮，以行商的身份潜行过来，这里的村民不会防备。”
依照他们在村中打探的情况，有些村民被一刀砍死，但更多人则是中毒而亡，可见北狄人一开始并没打算暴露身份。
“你要进山吗？”顾青忽然开口。
凤泽看她一眼，“要。”
他转头吩咐侍卫，“通传下去，所有人尽快完成搜寻，一刻钟内带上兵器来祠堂会合。”
侍卫领命而退。
祠堂中只剩下凤泽与顾青二人。
凤泽的拇指摩挲了一下顾青的手腕，放手，“我们分两路走。”
顾青抿抿唇，“好。”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累赘。
“我派两个人，还有花南天跟你一起去原城。”凤泽安排道，“你们到了原城以后，去东风客栈入住，在那里等我的消息。”
“你只带五个人能行吗？”顾青直白地问。
凤泽此行出京并未带上太多人手，连他与花南天加在一起也才九人。
这点人手若是寻常出行自然绰绰有余，哪怕遇到土匪强盗也不足为惧，但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北狄人，北狄人穷凶极恶，又敢对北军的士兵下手，不知山中还有多少他们的人马。
“他们进山的人不会太多。”凤泽道，“这伙人既然扮作行商，人数不会超过二十，否则就会引起巡边士兵的注意。眼下他们已经去掉八个，剩下那些不难对付。”
顾青沉默了一下，“哪怕他们人多势众，你也是要去的。”
因为于落和他的士兵可能还在山里。
她站在暗处，神情莫辨，“我知道你功夫很好，你带的人身手也都不错，但此去敌暗我明，你们千万不可大意。”
她一边叮咛，一边在心中自嘲，她此刻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说些毫无用处的话来聊以自慰。
凤泽动了动唇角，她的低落没能逃过他的视线，他本不该在此时感到欢悦，但心里偏又柔软了一片。
他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克制自己不去拥她入怀，“别担心，我还要带你回京城的。”
顾青眼神闪了闪，“我们在原城需要等多久，要不要帮你找援军？”
她生硬地绕开话题，凤泽不以为意，也与她说起正事，“只要入了东风客栈，就会有人与你们联系，他们一旦听说这边的事，就知道该怎么做。”
顾青见他胸有成竹，心中稍定。
村中的侍卫与花南天陆续赶来，他们听了凤泽的安排，均无异议。
花南天倒出几瓶药丸分给众人，“一有不对就马上服下，可以祛毒防瘴。”
一名侍卫将一把黑鞘长刀送到凤泽面前，“殿下，你的刀。”
凤泽接过长刀，朝顾青凝望一眼，下令：“走。”
一行六人直奔山道而去。
顾青立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却见凤泽一路都不曾回头，他挺拔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顾青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对花南天道：“我们也走吧。”
为了尽快离开榆树村，他们弃了马车，一行四骑很快上路奔向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