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盘都不够我吃呢,你怎么还抢我的?
那儿不是有你爱吃的麻婆豆腐嘛,里面那么多黄牛肉粒,还有鸡汤里的鸡腿,鸡翅,你怎么每次都非得跟我抢我的凉皮吃。”
香菱微微撅起嘴,低声说道。
薛蟠本也不是为了跟她抢什么东西吃,不过她刚刚生过孩子,想让她少吃些凉的东西。
听母亲说过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受凉,容易落下病,以后老了身体就不舒服了。
“你现在倒是会跟我发脾气了。”
薛蟠笑着抬起拿着筷子的手,刮了一下她皱起的小鼻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欣喜和宠溺。
薛蟠想着香菱刚跟自己的时候,似乎永远都不敢露头,事事都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更别提在自己面前有任何情绪的表露了。
也就是夜里在自己的身旁,自己才能看到她别的表情。
“我说吃的呢,你别说别的。”
香菱赶紧把剩下的半盘拉到自己的怀里,警惕地看着薛蟠。
“没办法,抢娘子的就是好吃。”
薛蟠笑着坐回了自己的圈椅里,几口就把碟子里的凉皮牛筋面全都吃了,不给香菱任何可以再要回去的机会。
薛蟠看着香菱愤愤不平又不敢过来跟自己抢的样子,只觉得她冰雪可爱,忍不住笑个不停。
......
寅时五刻,李玉枫已经在西郊的军营里,点起了人马出发了。
副将是几个熟悉西域的人,有些曾经驻扎在西部边疆,有些有跟西边胡人作战的经验,还有去过西域各国熟悉各国风土人文和地形地势的幕僚。
行装整肃的军队,趁着太阳还没出来,还不那么炎热的时候,便出发了。
穿着深蓝色布衣的士兵们,队列整齐,脚步迅速齐整,沿着官道一路星夜往西部边疆赶去。
一路上避开人口稠密的县城,沿着深山、峡谷、平原一路西进,虽然不惧被别国斥候和探子感知到,但尽量是越晚被别国感知到越好。
步兵,骑兵,粮草分由各个副将统领,李玉枫每日不定时在前军段、中军段、后军段的营帐歇息,既是避免主将营帐被袭,也是随时确认各部的行军状况。
这日夜里,军营四散在一处高地上歇息,炊烟已经都灭了。亿万年前被河流侵蚀而过的土层,如今巍然屹立,成为峡谷的两壁。
军队就歇息在这峡谷两壁上的大片平地上。
除了值夜的士兵,大部分士兵已经都在营帐里睡着了,行军路途很累,所有人粘着行军床马上就睡着了,此刻帐里鼾声如雷。
寂静的夜里,风很凉,夜空中的星星很亮。
玉枫已经脱了外面的铠甲,只留了衣袍内里的轻质的软甲。
他站在营帐门边,低头看看峡谷壁下面狭长的通道,抬头望一望漫天的繁星。
周围静的只能听到偶尔吹过的风声还有营帐里偶尔传来的香甜的鼾声。
玉枫想起白日从信鸽腿上拿下来的短信,看到他已经去了沿海去击退水寇去了,才算是多少安了心。
不知道她此时是否已经睡着了。
七夕时候的一场相逢,便如淮海居士的那句诗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小时候学诗词,只觉得有些词句美丽,让人忍不住想要背下来,珍藏在心中,但却对其中描绘的美好的真情抱持怀疑,总感觉那么美好的事情就像是洛神传说一般,只存在于神话故事,或者诗词的绮丽词句中,那般美好不像是现实世界里会发生的。
富贵人家的婚姻大多为了平衡利益、巩固权势或向上攀附,普通人家的婚姻又大多是搭伙过日子,大多都谈不上什么感情。
可人,跟其他动物的区别,不也就是有了感情,有了自由,有了文明嘛。
自己从前想着,这辈子若是遇不上那样一个人,便是孤独终老又如何,反正不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只会比一个人的时候更加孤独。婚姻只应该在相爱的人想要相守一生之时而发生,不应该为了其他任何利益。
自己已经二十多岁了,本想着这辈子应是独自一人了,毕竟京城里的所有女子自己都已经见过,但没有一个人让自己产生想要珍视一生的想法。端庄无趣得平庸,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灵动。只是惊鸿一瞥,便已经俘获了自己的心。
玉枫捂着自己的胸口处,那里有他离开扬州之前,去她房间里偷偷取走的一块手帕。
她的院子叫绿玉阁。只有她配得上这样的名字吧。
她院子里的琉璃窗也特别美丽。等她以后和自己成婚,自己府上主院的正房也要安上那么漂亮通透的琉璃窗才是。
李玉枫在峡谷壁边站了好一会儿,深邃悠远的目光眺望着远方。
远山隐蔽在层层叠叠的黑暗之中,只能隐约辨认出一点轮廓。
月亮已经升到中天的时候,李玉枫回到了营帐。
和衣在简易床榻上躺下之后,他伸手一挥灭了床榻边的两盏灯烛。
原本橙黄色的灯光似乎还在眼前,营帐里确乎已经陷入黑暗了。
“黛儿,你要好好等我回来。”
李玉枫从中衣下面拿出那方淡绿色的手帕,丝绵的手帕上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和装饰,只有一些淡粉色的色块交织其中,像是春日山间的光景,树木尽数发了芽,枝桠上长出淡绿色的嫩叶,整片山间都被暖风薰绿的时候,中间有一丛丛淡粉深粉的桃花开放,又像是水边芽绿色的垂柳之间,静静绽放的淡粉色樱花。
这手帕就像是黛儿一样,清雅淡丽之中不时给人一种恬美安然的感觉。又不是静极的人,而是亦静亦动的。
营帐外的风声越来越大,营帐外面蒙着的雨布随风鼓起。
李玉枫听着帐外规律的风声,渐渐睡了过去。
一夜的梦里,都是和她在这辽阔的黄土高原上纵马奔驰的情景。
第二天早起之后,李玉枫拿起枕头旁边的水壶,吨吨地喝下了半壶。
起身之后,他走到营帐一角的脸盆架边,用铜盆里已经有些微凉的水洗漱一番,走出帐门。
出门行军,他从不用热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