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们每天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数以百计千计的稿件,怎么可能记得八年前一个年轻人的笔名。
江砚想了下。
又拿出从平城市革委会弄来的文件复印件给他看。
先是那张退稿复印件。
前头内容都差不多。
也就是‘尊敬的作者,您的稿件已收悉。
经过认真审阅,我们编辑部认为您的稿件在创意跟文笔方面表现出色。
展示了独特的思考能力和文学素养。
但在情节构建和角色塑造方面,仍存在不足之处,难以引起读者的共鸣和关注。
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整体质量跟可读性。
鉴于上述原因,您的稿件目前暂未达到我们的发表要求,因此不予采用。’
最下面是编辑部落款跟日期。
桑枝看他阅读着文字,有种上学时,被老师检查作业,判卷子的紧张感。
这会紧紧抓着袖子。
江砚察觉到了,轻轻握了下她手腕,当成安慰。
就在众人紧张巴巴盯着主编时,男人突然笑了,他抬抬眼镜儿,“这不是我们编辑部的退稿信。”
嗯?
一瞬间,好几双亮晶晶的眸子盯向他!
人在过分紧张或兴奋时,短时间内是说不出话来的,江砚只觉得胳膊一紧,立刻会意。
“有啥不对吗?”
“这上面的口吻跟日期都对的上,信封也是我们报社发出去的,这没假,但这封退稿信不是我写的。”
对啊,就算过去了八年,但人家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笔迹吧?
可只有这个,算不得强有力的证据啊。
主编也没卖关子。
“一般我们报社退稿的话,原件跟报社出的退稿信是一块的,而且我们报社的规矩,不止有审核意见,还要在退稿原件上附上审阅人的签字。
这么一来,证明我们曾经认真查阅过,但是你们看,这张原件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他说罢又从桌上拿出一张同样需要退稿的稿件。
果然在信纸右上角,有着诺大的铅字:退\/王。
“而且你们看原件的内容,跟退稿信上给的分析意见,驴唇不对马嘴。”
要不说是文字工作者呢,对待这个就是严谨。
这番话对桑枝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甘霖啊。
这就算是最有力的证据了吧?
她哥就算没事了吧?
本来想跟江砚分享下她的快乐。
但扭头看他,这人一脸若有所思,不等桑枝询问,他朝王总编开口。
“主编,我想查阅八年前这一期的报纸,请问你们还有留存吗?”
是这样的。
既然人家说了信封跟邮票邮戳都是这边的,但退稿信却不是他的笔迹。
那容他大胆猜测下。
会不会报社确实发过信给桑枝大哥,但不是退稿的,而是稿件采纳的消息?
否则直接用现成的退稿信好了,也没啥风险,干啥再胡编乱造一封呢?
想打破怀疑,那就直接翻阅报纸,看有没有刊登。
桑枝稍加思索也明白这点,激动地热泪盈眶!
对于报社来说。
报纸每发一期的印刷发行,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以及对历史的回顾。
意义非凡,怎么可能没有保存呢?
被他们激动情绪感染的王主编,笑眯眯的递给同事个眼神。
去吧。
林阿姨会意,带几人去资料室。
“这十年报纸都在里面,你们可以根据退稿信上的日期,找想要的那份报纸。”
木头架子上已经分门别类,标上了年月日,找起来并不困难,几乎不到五分钟,他们就抽出跟退稿信相邻日子的几期报纸。
虽然心里有了判断。
但桑枝还是不敢去看,还是林阿姨诧异声传来,她才茫然睁眼。
“真有南山客啊……”
桑枝手带颤抖的接过了报纸。
一眼三行上面的内容后,又紧急检查上面的笔名。
是他!
是大哥!
强烈的惊喜后,夹杂着愤恨无奈委屈浮上心头。
这种情绪太猛烈复杂,竟冲击的她一时没回过神。
大哥当初投写的稿子竟然上报纸了,那就证明他当时没写那么大逆不道的文章。
他是被时代,被主流媒体所认可的!
既然这样,那他这八年的劳改生活算什么?
损失的青春算什么?
原主兄妹分离,各自颠沛流离,家破人亡的苦楚又算什么?!
要知道按着书里的故事走向,他们全都死了呀。
八年前,他还是满怀希望,对未来有无限憧憬的年轻人。
有大好前途。
就这样满是灵气的他,在利益跟阴谋的驱使下,前途就这么被断送了!
如果当初不是爹妈没了,他们又太小,姑父一家又怎么能得逞,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
想到这,她恨不得杀了那一家人。
两行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下来。
未来婆婆跟林阿姨同样惋惜,感慨。
见她激动主动离开,把空间让给了小年轻。
林阿姨有点不放心。
“咱们就不管了?”
周方君朝那个方向看了下。
“她心里太憋屈了,得发泄出来,不然会憋坏事的。”
就像她后来的婚姻生活。
哭过多少次,闹过多少次,又流过多少眼泪。
如果不是有强大信念支撑,她人早就没了。
桑枝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后来越想越委屈,不止是大哥,还有这个年代同样有此遭遇的人。
如果她没来呢?
如果真相一直被掩埋下去呢?
八年啊,不是八天,也不是八月,是整整八年。
还是年轻人最宝贵的八年。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那群王八蛋,天煞的王八蛋!
哭声越来越大,像是要发泄出所有委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砚开始没打断她,觉得适当发泄下情绪,哭哭也好。
但见她哭到浑身发抖。
还是忍不住上前,温柔的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