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我的计划?”
阴影中,顾鸣寒沉沉地笑起来:“应该是我们的计划,皇嫂。我们是一丘之貉,同流合污。”
谢笙舔了舔后牙槽,忍耐道:“是的,我们的计划。”
这家伙是真的犯病了吧。
果然是把她叫过来折磨着玩?
冰冷的冬季,艳阳当空,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如此寻常的日子,谢笙却要面对一个脑子有病的漂亮的上位者。
这有什么,这比在冷宫里的日子好多了。
她沉声说:“我不在意和谁成婚,能完成计划就行。王爷放心,我会一直选择有优势的那一方。”
“呵……不在意和谁成婚。”
顾鸣寒低声地在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股压抑的奇怪气息。他好像在隐瞒什么,又像是想要和盘托出。他这样缜密冷酷的人,怎么会在和她讨论前没理好思路?
谢笙不是顾鸣寒的谋士,她没有必要帮助他。
她起身,道:“寒王,你的劝告,我听到了,今日先告辞。”
她又说:“今日圣旨到谢府,正是好戏开场,我还得赶回去煽风点火。”
顾鸣寒的手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将手缩入袖中,咳嗽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语气含笑:“我知晓,谢槐已经被我从衙门带出。时机到了,我会让他助你一把。”
谢笙露出了笑意,道:“寒王果然神通广大,有谢槐的助力,想要扳倒谢夫人会更容易。”
顾鸣寒见她终于笑了,抿唇,道:“国库空虚一事,你可知道?”
终于聊到了正事,谢笙重新坐回位置,严肃道:“嗯,可见端倪。东北战线吃紧,鸿叶公主回遥城恐怕正是来商量军饷一事,再加上此次宫宴花费巨大,我见街上水渠都未修整,想必是国库空虚。”
她对上顾鸣寒赞同的眼,灵机一动,道:“你送那么多聘礼到谢府,难道是想引蛇出洞?”
顾鸣寒微笑道:“不错,我听闻皇兄把谢璇扣在宫中,不仅是为了面子,而是借机从谢府中挤出油水贴补国库,谢府若是想要救谢璇出慎刑司,保住谢尚书的官声,便需要上交国库一笔极大的钱财。”
他说:“想必谢尚书会从赈灾款中动手脚,而谢夫人,则会盯上你的聘礼。你要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趁机找到账本。”
谢笙长舒一口气,道:“正有此意,一箭双雕。”
她笑着说:“那么,我就回谢府,守株待兔了。”
“喵~”
见谢笙起身离开,玄猫蹭了上来。
顾鸣寒笑盈盈地道:“阿玄这么舍不得你,就让它跟你回去吧。”
玄猫背后炸起了一片毛,像是凭空吓着了。
谢笙“呵”了一声。
她弯下腰,抱起玄猫,道:“好,你的眼睛,我带回去了,寒王。”
“好,”顾鸣寒如春花般绽开笑意,朗声道,“剧本已经写好,皇嫂,你可要让我看一出好戏。”
他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让谢笙摸不着头脑。
“放心,”谢笙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对顾九玄这个皇帝的恨,足以支撑我去当个戏子。”
他们两人对着笑,场面极其阴森。
谢笙退下前,道:“寒王,等抄了谢家的财产,我请你先想办法让这些钱用在修水渠上。”
顾鸣寒看向她的眼睛明亮。
“好,我答应你。”
谢笙退下后,鸣蝉走了进来。他走到顾鸣寒面前,见顾鸣寒嘴角弧度真切的笑意,低声说道:“主子,阿玄跟徐姑娘走了,没关系吗?”
顾鸣寒淡淡说:“阿玄有它的想法。”
“可我从没见过阿玄这般亲近除您以外的人,”鸣蝉谨慎地说着,见顾鸣寒没有生气,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它是您的眼睛所化,若是它受伤了,我怕您也受伤。”
“无妨,”顾鸣寒咳嗽了两声,平静道,“为了这一双腿,我身上有什么还是活着的?一个死不死,活不活的人,哪有受伤的说法。我只求这十年,能够——”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回过头,半张几乎没有活人气的雪白的侧脸浸入阳光中,他凭依在窗边,垂眼,望着踏入马车的谢笙。光影错乱,看不清他的神色。
“去吧,把她安全地送回谢府。”
鸣蝉抿唇,低下头。
他忽而折回来,道:“主子,徐姑娘对华阳郡主说,您才貌双全,是她中意的郎君,她会与您举案齐眉,不会嫌弃您的腿疾。”
话语声落地。
顾鸣寒的背影似乎冻在了冬日的凛冽冷风中,苍茫又寂寥,阳光仿佛是一杯热茶泼在了被风雪冻硬的尸体上——来得太迟。
“是么,她演得真好。”
风送来了这七个字。
鸣蝉拱手:“……属下失言,先告退了。”
风很冷。
顾鸣寒咳了一声,手指蜷缩,下意识地抚上怀中,却发现往日能取暖的那只胖猫已经移情别恋,跟人跑了。
半晌,他低笑一声,将冰冷的指尖藏入袖中。
“真会选人。”
——
谢笙从马车中下来,见谢府今天上午的热闹气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下人脸上的惶恐不安。
“慎刑司……怎么办……”
“大小姐惹怒……”
闲言碎语传入谢笙耳中,她面色不变,让秋月撑起伞。
秋月嘀咕道:“怎么回事,今天不都挺高兴的吗,怎么一个个哭丧着脸?”
谢笙镇定道:“不管他们,先陪我去向父亲、母亲请安。”
她们走到主屋前,便看见房门紧闭,王妈妈、管家等人在门口团团转,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一声哭嚎传出门来:“璇儿可怎么办!”
谢笙上前,被王妈妈拦住:“二小姐,你就别来添乱了,夫人现在可不想看见你。”
谢笙抬眼,冷冷道:“王妈妈何出此言,母亲如此伤心,我作为女儿必须得关心一二才是。”
不用她使眼色,秋月立马拦住了王妈妈。
谢笙推开房门,只见谢夫人拽着谢尚书的衣襟,哭得撕心裂肺,两个眼睛肿成了青蛙眼。
“我的珠儿已经没了,我不能再失去璇儿了呀,夫君!出多少钱,我都愿意,我们一定要把璇儿保住啊!”
谢尚书满脸阴沉,唉声叹气。
“就算这样,动赈灾款可是大罪!”
二人沉浸在悲伤之中,浑然没有察觉谢笙的到来。
谢笙整理了神态,走进去关心道:“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