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弥漫开,屋内的花果香气都压不住。
云烟也顾不上冷,忙去开了所有窗子。
见谢槐成这样,谢夫人掩住脸上的嫌弃,徐徐诱导:“谢槐,你说,你在二小姐房里发生了什么?你们是看见了什么吗?”
谢槐有些神志不清,嗡嗡地说着:“一个男人,一个强壮的男人——不,鬼,是楚姨娘——”
“闭嘴,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胡话。”谢夫人忙喝止他。
她看了一眼谢笙,眼珠子一转,道:“笙儿,你房里怎么会有个男人?”
谢笙恭敬地回答:“母亲,我不在屋里。”
她大胆猜测道:“这么说,也许是有人想害我,却被谢管家撞破了。”
她又心有余悸道:“母亲,还好我不在那屋里,是不是?母亲的庄子里竟闯入了外男,若是还被我们几个没出阁的小姐碰上了,毁了名声,让父亲知道了,父亲肯定会为了谢家的名誉,将整个庄子的下人都发卖了。谢管家若不是疯了,肯定要被严刑拷打呢。”
谢笙话音刚落,谢槐忽地不会说话了,含糊了起来。
谢夫人面色阴晴不定,阴冷道:“是吗?是庄子里的外男,还是有人在这私会外男,被谢管家撞破了,便把谢管家弄成这样?”
谢笙也很忧虑地回应:“母亲,那便不知了。三妹刚被送到这庄子上,就出了外男擅闯庄子的事儿,又还是母亲的庄子,谢管家管着的,只怕父亲——”
谢夫人心虚,猛地拍了桌子,喝道:“你瞎说什么!”
谢笙立刻闭嘴。
谢夫人又指向谢槐,质问道:“你说,你可见到了二小姐?二小姐在屋子里午睡,你没看见么?你确定是只有一个男人么?”
此时,谢槐却“嗷嗷”地叫起来,嘴里喊着“疼”“疼啊”“不要了”,显然是精神不正常,难以继续对话了。
谢夫人气得胸膛起伏,嫌恶道:“没用的东西。”
“……罢了,”谢夫人喘了几口气,对一旁站着的刘妈妈说,“发生这样的肮脏事,不能让老爷知道,把这群人都发卖了,谢槐自作自受,也赶出庄子,回老家去。”
她眼神高高在上,语气冷酷,仿佛在谈一条疯了的狗。
此时,一直有些痴傻的谢槐忽地眼神一明,不敢置信地瞪向谢夫人,嘴里“啊啊”地,时不时蹦出几个词“好夫人”“救我”。
他在地上抽搐起来,匍匐着往谢夫人爬过去,伸出又黑又脏的手去抓谢夫人干净华美的锦裙。
云烟连忙跑过来,一脚踩住他的手,怒斥:“什么脏东西,也敢碰夫人!”
谢槐惨烈地叫起来。
听起来不像痛。
谢笙看到他的眼神,那瞪大的双眸几乎是要把谢夫人吃进去了。
谢夫人不悦道:“还不快拖出去!我信任他,他倒是好,把我的庄子弄得乌烟瘴气。”
她对上谢槐几乎是红透了的眼睛,忽地意识到这人还有几分清醒,一瞬心虚,又哄道:“不过是让你回家罢了,我找人给你治,安心去吧。”
刘妈妈出去喊了几个下人,把谢槐拖了出去。
“啊啊啊啊!”谢槐一路激烈挣扎,手指扒着门槛不肯放。
谢笙看到那一根根手指被剥离,消失在门口,她抬头,对谢夫人道:“母亲,不如审审那几个农夫?庄稼人老实,审审就知道了。”
谢夫人剐她一眼,压抑着怒气,说:“我自有定论,不用你指手画脚。”
谢笙道:“母亲高明,女儿是担心谢管家现在有些疯了,万一说出些对谢家名誉不好的话,总要有其他人证。”
谢夫人却觉得她在嘲讽,每一句话都十分刺耳。
“要不是你到处跑,能出这档子事?”她火大地站起身,盯着谢槐离开的门口,思索片刻,道,“我先去处理这烂摊子,你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吧,别在这碍事。”
谢笙行过礼,迅速地离开。
谢夫人见谢笙离开,她走向庄子后门,看到板车上半死不活的谢槐,低声命令刘车夫:“处理干净些,可不能留了口供,让人知道了,你们全要一起玩完!”
刘车夫有些吃惊,瞧了谢槐一眼,显然有些不忍,道:“这,夫人,治一治也许会好起来呢。”
“你用你那贱命来做这个保证?”谢夫人嘲讽地一笑,又上前一步,探过身子仔细敲了敲谢槐——大小便失禁,嘴歪眼斜,不用处理,丢在野外不过半天也就被野狼吃了。
她用手帕掩了鼻子,道:“丢出去吧,告诉庄子上的人,就说谢管家常年辛劳,病死了,柴房里的农夫都是独户吧,也麻利处理掉。”
她在说话时,没注意谢槐的下颌处陷进去一块凹槽,眼泪从他肮脏的眼角流了下来,是黑的。
谢夫人左顾右盼,很快带着云烟走了。
刘车夫长叹一声,对谢槐说了句:“这么多年得你关照,我会找个好地方给你埋了的。”
他背过身去,拉起板车,发现板车轮子还用绳子捆在旁边的桩子上呢,忽地拍了拍脑袋,咕哝:“诶呀,我记得有把镰刀在——”
却听一声“刺拉”的声响,刘车夫“啊”一声惨叫,捂住了后脖颈,血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五指。
他颤颤巍巍地回头,只见谢槐竟抓着一把镰刀,目光狠戾地盯着他,高举那雪亮的镰刀,又一下朝他面中劈了过来!
刘车夫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谢槐四处一看,见四下无人,将刘车夫抢劫一空,穿上他的衣服,又把自己的衣服换给他,把尸体扔上了板车,用沙土埋了血迹,就这么拖着板车走了。
走之前,他恨恨地盯了一眼这庄子,一瘸一拐地向前去。
在他走后,谢笙从不远处的院墙旁走出。
躲在她身后的秋月已经几乎撑不住伞了,哆哆嗦嗦地道:“他,他杀人,他杀人了,小姐!”
秋月拉紧了谢笙的袖子,紧张道:“我们赶紧去报官吧,小姐。”
谢笙问她:“那条路前面是什么地方?”
秋月费劲地想了想,说:“这庄子是避暑用的,往前应该是衡山镇,镇子挺大的,也有衙门。”
谢笙问:“骑马要多久?”
秋月回答:“骑马沿大路的话,一刻就到了,近得很。”
谢笙回头:“去马厩。”
秋月连忙撑着伞跟上她:“小姐,小姐,去马厩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