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
思洛出宫后,邱予初心中的挂念更甚,不过转念想她在宫外生活总要安全些,也就释然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得仔细听学,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
铜镜中的倩影朦朦胧胧,邱予初如是想着。
沁雪看见她闭目养神,低声提醒,“十公主,七夕乞巧快到了,奴婢需要准备些什么?”
邱予初眼皮一跳:“不必准备什么!”
“啊?瓜果、针线不需要准备吗?”沁雪再次确认。
邱予初缓缓睁开眼:“不用准备,免得麻烦。我不打算乞巧,因为我本来手就不巧。”
沁雪愣住:“是!”
辟雍殿书斋。常遇青讲道,“七夕节源于古人对自然天象的崇拜,其起源与星宿有关,人们祭拜织女星以祈求心灵手巧。”
邱予初柳眉一挑,嘴角轻扯,右臂撑在桌子上,心思神游在外。为什么先生也在讲这个啊?无语……
“传说织女下凡与牛郎相爱结合,后被王母娘娘用银河隔开,只有在七夕才能通过鹊桥相会,为节日增添了浪漫色彩。”常遇青补充道。
邱予初撇嘴,无奈抿唇。浪漫?哪里浪漫了?一个浪荡子偷了仙女的衣裳,逼着仙女给他生儿育女,有啥可歌颂的?
常遇青看着邱予初意兴阑珊,满脸不屑,有些好奇,遂问道,“十公主对此有何见解?”
邱予初表情一滞,不屑的笑意凝固在嘴角,缓缓站起身来,漠然道,“我对此没什么见解。”
“哦?”常遇青剑眉一挑,兴致更盛,“这不像十公主的风格,但说无妨。”
其他的学子纷纷看向邱予初,其中江慕之双眼放光,更是半个身子都倾向过道处。他倒要好好听听邱予初想说什么,得照做才是!
邱予初勾起唇瓣,简短发言,“我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遂无甚见解!不过我倒是积累了些关于七夕的诗句,背诵给大家听吧!”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
江慕之心中一咯噔,面色惊异常,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那他怎么办?
常遇青一愣,随即尴尬笑道,“十公主志不在此,无甚见解也很正常。这些诗句倒是不错。”
好不容易挨到散学,邱予初收拾东西准备回揽月阁。
听到乐川和旁边两个人在讨论:“女子在七夕当晚向织女乞求智巧,方式有穿针乞巧、喜蛛应巧等。如穿针乞巧,女子比赛穿针引线,速度快者为得巧。”
“少女们在月光下摆香案,供鲜花水果等,朝着织女星虔诚跪拜,祈求姻缘美满、聪慧灵巧等。”
转头过来问邱予初:“十公主,你明晚会乞巧吗?让咱们开开眼吧!”乐川还没见过乞巧。
邱予初一头黑线,“不会!你们去别处看吧!明晚御花园肯定有其他人乞巧。”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虽说邱予初对七夕不感兴趣,但是江慕之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马车哒哒响,乔松跟江慕之在回府的路上。
“少爷?”乔松又发现江慕之在走神,“少爷你又在想什么啊?”
江慕之回过神,紧紧盯着乔松的眼睛,喃喃自语,“我该准备些什么呢?”
“什么?”乔松丈二摸不着头脑。
“送胭脂水粉?首饰珠宝?”江慕之自言自语。
乔松算是明白了些,“少爷,你该不会是在想送什么七夕礼物吧?”
江慕之不语,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十公主喜欢看书,你给她准备书就好了啊,投其所好呗!”乔松随口说道。
“确实也可以,不过我更想别出心裁一点……”江慕之认真思索。
乔松撇嘴,不再讲话,既如此那就让少爷自己想吧!
七夕晚上,繁星点点,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浩瀚的天幕。月光柔和地洒在大地上,为世间蒙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轻纱。
书斋内,学子们三五成群、陆陆续续离开。
邱予初仍旧奋笔疾书,抓紧整理今日的讲义。
“还在写啊?”江慕之站在旁边盯梢了半晌,开口问道。
“对啊!”邱予初头也不抬。
“要不,吃点东西再写吧?”江慕之拿出两个大食盒。
香气扑鼻,邱予初思忖片刻,放下毛笔。
“好吧!一起吃!”
江慕之勾唇一笑,慢条斯理地将菜盘一一摆好,递给邱予初一双筷子,挑眉一笑:“开动吧!”
邱予初夹起一块藕盒,喂进嘴里轻轻咬下去,酥脆鲜香。双眼放光,好奇问道:“藕盒炸出来就会变软,这个怎么还是酥脆的啊?”
“这个食盒改良过,做成有通风口的,专门装炸物。你要有兴趣,我回去仔细问问厨子做法。”江慕之眉眼弯弯看着她吃。
“不不不,我就随口问问,我也不会做!”邱予初连忙拒绝,她这种手笨的人只适合吃。
“你也吃啊!干嘛只看不吃?”邱予初感觉江慕之目光灼灼,让她很不自在。
“呃……好!”江慕之也夹起一块藕盒,确实鲜香酥脆。
“今夜月明星稀,有没有兴趣祈愿?”江慕之看着邱予初吃得差不多了,提议道。
“祈愿?”邱予初疑惑。
“我们做点不一样的,七夕不乞巧,祈愿!”江慕之走到走廊尽头,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个孔明灯。
“写个愿望吧!挂在孔明灯上,升上天空。愿望就会实现!”江慕之递给邱予初一块布条。
邱予初思索片刻,拿起毛笔写下,“所求皆所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
“好了!”拿起布条,挂在其中一个孔明灯上。
“你也写一个吧!”邱予初看向江慕之。
“自然!”江慕之也在布条上写字,随后拿出火折子吹了吹,点燃孔明灯的灯芯。
两只孔明灯,烛火闪烁,冉冉升到空中,柔和微光照在两人脸上,宁静而美好!
邱予初双眸微眯,凑过来偷瞄另一个孔明灯上写的内容。
江慕之眉眼含笑,柔情蜜意快要溢出眼眶,郑重说道:“愿你如愿!”
邱予初星眸一转,心下了然,勾唇一笑,移开目光,看向孔明灯。
“你……”江慕之眉眼低垂,吞吞吐吐。
邱予初转头问道:“怎么了?有话直说。”
“其实我想问,你真的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吗?”江慕之挠头,面露尴尬。
邱予初“扑哧”一笑,满脸揶揄,“对啊!不感兴趣!”
江慕之星眸无限睁大,满脸写着不知所措。
半晌,才缓和过来,猛地抿唇,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回道,“那……那也好!我……我也可以开始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
听完,邱予初面色一滞,笑容凝固在唇角,随即消失不见。双眼认真地审视着江慕之,她似乎太过低估江慕之的爱慕了!这都能爱屋及乌吗?
良久,周围只能听见蛙声蝉鸣。
邱予初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说道,“你家世代簪缨,父兄皆为国镇守边关数年。听闻你十岁上战场,一袭红衣飞扬,杀敌数百,震惊朝野……”
江慕之一愣,没想到邱予初会如此说。
“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能被旁人左右呢?”邱予初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试探。
“你不是旁人!你是……我真心爱慕、想要守护之人!”江慕之脱口而出,目光灼灼,余温未消。
邱予初内心又被重重一击,泛起圈圈涟漪。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良久,又勾起唇角,重新扬起微笑,“可是我也会为元安有这样的少年将材而骄傲啊!”
江慕之不可置信,唇边漾开无尽的笑意,欣喜若狂回道,“保家卫国,心之所向!以前如是,未来也是!”
邱予初挑眉一笑,走向自己的座位,“好了!我去写讲义了!”
江慕之追上去:“我还有东西给你!”随后从座位搬出一套典藏古籍。
“这是我搜寻的孤本,你应该会喜欢!”江慕之站在旁边献宝似的介绍。
邱予初粗略翻看,书角卷页、泛黄,略有残缺,但不影响内容。忍不住夸赞,“这些孤本难得,费心了!”
“你喜欢就好!”江慕之嘴角合不拢。
“好了,我先去写讲义……”邱予初不再逗留,抓紧时辰做正事才是硬道理。
江慕之呆在旁边,不再言语。眼神流连忘返,不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