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初小心翼翼地溜进屋子,关好门。
一阵轻快的声音突兀响起:“你回来啦?”
邱予初身形一抖,差点叫出声。
转头一看,江慕之静静坐在圆桌旁,修长的手指捏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双眸紧紧盯着她,凝视不移。
“你怎么在这?”邱予初眉心轻拧,表示不满。
江慕之嘴角轻扬,漾开一抹干笑,“不好意思,我来找你,发现你不在,刚好有些渴了,就进来讨杯水喝,下不为例!”
接着给邱予初倒了杯热茶,招呼她过来坐。
邱予初抿唇无奈,鬼相信下不为例,顺手取下帷帽,坐在桌边,轻酌一口,瞥向江慕之,“找我干嘛?”
“我刚从魏迟那里回来,给你说说。”
“魏迟?那个小孩子?我听五哥说好像是他爹被知府害了?”邱予初挑眉问道。
“对!就是他。”江慕之点头。
“他怎么了?”
“我看你之前好像很关心他,所以来告诉你。”江慕之献宝似的交代。
“我很关心他吗?”邱予初内心咯噔下沉,自问表现这么明显吗?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你之前不是问过一句吗?我想你可能是在关心他的去向。”江慕之解释。
邱予初眉尾轻挑,江慕之心思竟如此细腻,她只不过多问了一句而已!看来以后不能再多说话了。
“怎么了?”江慕之疑问。
“没有啊!我只是听说他父母皆不在人世了,生活估计会很艰难吧!”邱予初打个哈哈。
“对啊!那孩子聪明伶俐、勤劳勇敢,只是现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原本想多陪他几天,但是这孩子反过来安慰我说生活总得过下去,懂事得让人心疼……”江慕之眸底染上一层阴影。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你能陪他一时,也不可能陪他一世,生活总得是自己过。也不必太担忧。”邱予初宽慰道,给江慕之添了一杯茶。
“嗯!你说得对!”江慕之端起茶盏,浅酌一口。
邱予初随口问:“接下来咱们去哪儿?知道吗?我还想去西湖玩呢!”
“估计明天就要去桐庐村,那边农田平坦,土壤肥沃,庄稼连年丰收,皇上想去巡查一番。”
“看来没机会了!”邱予初撇嘴。
“怎么?上次玩得不够开心吗?”江慕之语气酸涩。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邱予初抬眼看向江慕之,“你……?”
江慕之抿紧薄唇,撇开眼,“时辰不早了!你休息吧!”转身疾步离去……
留下邱予初在原地凌乱,怎么突然就跑了?奇怪!
怎么把魏迟带回京城,而不被人发现呢?邱予初边收拾茶具边喃喃自语。
翌日,一阵清风拂来,滚滚露珠跌落青翠的草间,倏忽不见。百花摇曳,散发着诱人的花香,引来蝶飞蜂舞。
邱予初还未起身,丫鬟在门外呼道:“十公主安好!陛下吩咐今天早膳之后就离开余杭,还请您赶紧洗漱……”
掀开薄被,邱予初睡眼惺忪,回道,“知道了!端进来吧!”
早膳后,邱予初三两下将行李打包好:“来人!”
小丫鬟闻声进来,垂首听令,“十公主请吩咐!”
“帮我把这个拿到前厅!”
“是!”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厅走去。
邱予初刚跨进门,皇帝朗声说道:“人来齐了!走吧!”
皇帝走在前方,邱予初跟在邱景湛后面出门。
白尚序携白府亲眷站在大门口,为皇帝饯行:“陛下驾临寒舍,真是让白府蓬荜生辉。草民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陛下恕罪!”说完齐齐跪下行礼。
“哎,快请起,尚序过谦,朕宾至如归。今另去他处,望客走主安……”皇帝上前扶起白尚序。
“谢皇上抬举!草民深感荣幸,祝陛下一路顺风!”
白尚序招呼后面的几十辆马车跟上:“陛下,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都是些日用品,望您笑纳!”
“白卿客气!”皇帝龙颜大悦。
一番客气之后,皇帝率先上了为首的马车,邱予初也紧跟其后。
“十公主?”
邱予初转身下来,一看白清舟在她的马车旁边立着。
“白公子,有什么事吗?”邱予初疑惑。
“此去一路顺风。”白清舟祝福。
“好!谢谢!愿白公子一切安好!”邱予初客气回道。
“我们还能见面吗?”白清舟突然问道。
邱予初一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其实……我……”白清舟有些磕巴。
此时,旁边的马嘶吼一声,掩盖了周围一切声音。
邱予初侧目问:“什么?”
“没……没什么……”白清舟面色别扭。
“这个盒子你拿着!”说着把手中的盒子递到邱予初手上。
邱予初双手一沉:“这是……?”
“百宝箱!等回京城再看吧!告辞!”白清舟催促邱予初上马车。
“可是……”邱予初还想拒绝。
被白清舟扶上马车:“快走吧!大家都出发了……”
邱予初猫着腰走进马车,掀起帘子:“多谢。”
“走吧!”白清舟并不回答。
马蹄声滴滴答答,叮叮当,奏起一首乐曲。
白清舟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应该还会再见面吧!
车马悠悠,蜿蜒绵延。一路上从鳞次栉比的酒肆商铺,到蔓蔓丛林。
土路两旁是稀疏的树林,一株株树木无序排列,树种混杂,树冠疯长,树影投落在地面的杂草之上,草丛里点缀着无数繁星般的无名野花。
邱予初放眼望去,一条犹如玉带般的小河贯穿树林,在其间蜿蜓而行,河水澄碧如玉,水流和缓,岸边的水草随水起伏,草尖在水面下顺水飘曳,纤细的小鱼儿在水草间游动,又倏然沉入水底,眨眼消失不见。
大约两个时辰后,马蹄声渐止,马车也停下。邱予初掀开帘子一看,眼前是一块大石头,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三墩村。
马蹄声又起,队伍开始缓慢前进。
“这里……为何如此凋敝?”皇帝眉眼紧皱,有些疑惑。
邱予初看到大家都已下车,也跟着下来,环顾四周
这是坐落在一条小河左侧的村庄。村庄背后是一片漫平的高地,它像一头侧卧着的老牛,把头伸到西边,隆起的丘顶,在那里形成高踞的悬崖。
整个村庄,都是些用黄土墙和秫秸障围绕着的低矮的砖土房。
皇帝眉头紧皱,面色沉重:“砚安何在?”
“微臣在!”李砚安垂首待命。
“去看看怎么回事?”皇帝指着前面的房屋。
“是!”李砚安叫上三队人马分方向去探查。
皇帝走在前面,兀自进了一间小屋,低矮的砖土砌筑的房舍内,窗户狭小,光线昏暗,泥土地面潮湿不堪,破损的竹席立在角落。凌乱的湿稻草已经发霉腐烂,发出阵阵臭味
邱予初眉尾一挑,屏住呼吸。
“咯吱……”一声诡异的声响在这屋子里很是刺耳。
声响像是从竹席后发出来的!邱予初给江慕之递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江慕之猫着腰走向前去,右手扶住腰间的麒麟头。
正欲拔剑,竹席轰然掉下,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露出真面目,他的整张脸几乎都被大胡子占据,皮肤黝黑,衣衫褴褛。
江慕之蹲下腰身,轻轻晃动:“大伯?大伯?”
那人缓缓睁眼,双目赤红,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打量着屋子里的人,仰起头,指了指自己的嘴。
“他是不是要喝水?”皇帝问向陈立,陈立拿来水壶递给他,那人拿起水壶一顿猛灌,喝了好半天才停下,慢慢开口,“谢谢老爷!”
那人想起身感谢,还未站直,又跌了下去。
江慕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左手手掌,巧合中似乎摸到指跟的厚茧。
那人快速缩回手,道歉道,“我身上脏,恐污了公子的衣衫。”
江慕之心下诧异,微笑回道,“无妨!”
邱予初看着那人的动作,思忖片刻,这人……好生奇怪!眼神里仿佛透着一股狡黠……动作也如此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