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饭, 夏安然将纱布直接丢到一边, 他刚刚在吃饭时候直接将纱布自蒸笼提出, 在放进饭碗前用了苇叶隔离开,等等只要直接丢弃就好, 大大省下了洗碗的时间。
每日考生的水供应都是限量的, 一个人就一桶, 估『摸』着有个四五升, 喝水是够了,但是用来洗碗什么的就有些紧张,这是林如海传授的方法, 他同期的一个同门就是这么做的, 并且以此为豪得告诉了林如海。
林大人表面不以为意,等自己的学生参加了科考立刻就用上了。当然,他不说,夏安然自然不知道他的老师将这事足足记了十多年,他还在佩服老师居然如此的深谋远虑呢。
吃饱饭之后血『液』进入胃部, 这个时候要做题效果自然是不好的,夏安然站了起来在小间里面双腿一分, 开始做舒缓运动, 放松肩椎颈椎, 左扭扭右扭扭, 还将手肘坳过来, 他放松的毫无压力, 苦了对面间的考生, 一抬头就看到小少年在那里把自己扭成各种姿势。
这位老先生非常淡定,他见状想了想,站起了身双手平举,做了个太极的起手式,等巡考的衙役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个考生隔着长长的走廊似乎在做着肢体交流,他当时就脸一黑,以为遇到了舞弊的,正待上前呵止,等走近后一看就哭笑不得了。
原来是夏安然见对面考生也起身做起了太极动作,有些担心两人这样做会引起考官的注意,古代考试可没有监控探头,也不和你讲道理,而且这样的动作有嫌疑人家可不会说人赃并获,现在说的还是屈打成招……于是,他很机智得背过身去了,见到夏安然背过身,老先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借着一个姿势的转换,也侧过身去,因为考间是长长的一条,他幅度又比较大,自然不好像夏安然这样完全背过去,便面朝墙壁打起了太极,远远看不清,走近了巡考见他们这样又不能说什么。
但是也的确担心这是什么新的作弊方法,索『性』找了个巡考,又拉了一个,三个北方壮汉手挽手将两个考间间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等夏安然感觉身体有些微发热,脑子也清楚了些正准备转身做题时候,就看到三个衙役正黑着脸等着他。
夏安然被唬了一跳,差点就原地蹦高了,
夏安然:?????
不是,大哥你们在干嘛?
很吓人的啊!
他窘了窘,在大哥们犀利的眼神中默默坐了下来,打开了卷子,一边磨墨一边打腹稿,很快,他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里。
巡考大哥们:妈哒,更气了有没有!
夏安然这一答卷便是答到了日西斜,贡院点亮了零散几盏灯,这些灯不是给考生照明用的,而是为了方便巡考,考生若要看清卷子就必须点蜡烛,一支蜡烛可以燃烧一个时辰多一些,若无风差不多可以烧一个半时辰。
也就是说,在春闱的时候,撇除掉白天并不算太稳定的日照时间,每个人被赋予的夜间时间,一共就是三到四个时辰。
科考虽说是三天两日,实则第三天的午时就要收卷,加上蜡烛延长的时间,差不多实际是三个白天。
如果考试时候遇到阴雨天气,那真的得拼运气看自己所在的考间透光度怎么样了。
不过夏安然这次运气显然不错,是个大晴天。他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是傍晚五六点,现在用日光写卷子已经有些勉强,他合上了自己的卷子放到一边,用原本盖在考篮上的粗布将卷子盖上预防弄污,就着夕阳开始做自己的晚饭。
夏安然到了这里的这些年,一开始家里条件不好,他就跟着夏母吃二餐,但是等稍微有些盈余后,他实在改不掉一日三餐的习惯,便带着夏母也变成了一日三餐。
他一共带三小袋白米,午饭吃过米饭了晚上当然就不想吃,他额外准备的是鸡蛋面。
在『揉』面时候加入鸡蛋,面条『色』泽自然发黄,带着鸡蛋的香味,为了增加保存时间和口感,在装袋时候鸡蛋面被煮熟后用猪油炸过,所以等等一下锅煮了的时候,面条上裹挟的猪油散到水里,就成了低配版的底汤。
因为就一个人吃,夏安然并没有多放水,锅里的水仅能淹没鸡蛋面,本就是熟制的面,滚开了就能吃,夏安然喜欢是糊烂一些的,就放着它多煮了一会,他在准备另一碗下饭酱。
和中午为了搭配寡淡米饭所准备的浓厚滋味不同,搭配本就香喷喷的鸡蛋面的下饭酱他用了稍微清淡些的酱料。
猪里脊、冬笋、香菇干、木耳、豆腐干、花生米、豆瓣酱、甜面酱、年糕。
极其易得的食材,组成的这道菜却不算一般。
所有食材均被切成了又易入味又能保持口感的丁状,做法也非常的简单,猪肉先行翻炒,再将豆瓣酱甜面酱炒熟后混入所有材料等均匀上浆即可。
这道菜正是沪派菜顶有名的八宝辣酱,耐放、料足、各种食材混在一起,伴随着豆瓣酱和甜面酱一口下去就让人满足到想要托腮帮助自己咀嚼。
里脊鲜嫩,冬笋花生米脆爽,木耳豆腐干韧『性』十足,年糕则是软糯,这些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食材在人的嘴里通过酱的领导凝聚成特殊的力量。
正所谓酱者,百味之将帅,率百味而行。
豆瓣酱和甜面酱一个咸口,一个甜口,炒在一起之后就像华夏人民一样,虽有南北之分,但是底子是一样的,能够轻易的融合,甜给了咸鲜味,咸给了甜淳味,二者互补,互相扶助,裹挟着食材的力道将美味冲至巅峰。
这道菜同时兼具口感和味感,且冷热均可食,夏安然自然不必将八宝辣酱放在锅里一同煮,他将辣酱先倒进了碗里,然后将面汤一古脑倒进了碗。
这样的辣酱外头吃起来入口是热的,芯子却是凉的,和滚烫的面汤混在一起别有一番滋味,且因为酱在下,面在上,酱料的咸会被汤和面化解掉一部分,入口时候咸淡适宜,非常的美味。
在他为了准备科考时候做出这道菜之后,因为做起来方便他就多做了些放着,谁知等一夜过去,第二天里面的辣酱便少了大半,问谁谁都不承认,个个架子都端得极高,一脸“我怎么可能会去灶间取东西吃?你莫要侮辱我人格”的模样,问仆役们也没人告诉他,这最后只能成为无头悬案。
夏安然倒是没猜是自家那位吃的,因为这人已经失踪好些天了留言本上的字停留在了前些日子他说要远行。
没有通讯工具的时代,夏安然总免不了会对远行的友人多一些思念和担忧。
他将最近做出来的一些东西放在了自己房内,他不在家,奴仆并不会进来打扫,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在东西坏了前回来。
吃完了饭,夏安然将瓷碗洗了洗,考篮翻过来就是个最好的晾干架子,今日已经结束,明早便会有新水送到,他自然也不必抠着用水了。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往外一看他能隐约看到一些考间烛光已亮,他却并不打算在这夜就用了蜡烛,在白天时候,他已经写完大纲,稍加润『色』即可成稿,再加斟酌誊抄即可。
第一场考试为五题史论,以史为题,谈谈你对历史的看法。
第二场考试就要更杂一些,出题不再仅限于史书,会考各国的政治,这一些题目考的就是学生对周边国家的熟悉程度,以及对于一些国家和国家之间政策的熟悉度,要求言之有物。
第三场考试就是今次改革,三题,均考策论。
策论就是皇上向下问策,若是考上了进士,就是要做官的,既然要做官,自然要考考你怎么做官了,对于皇上准备怎么考策论,现在只考过一次,并没有人能『摸』透,只是可以想见的,定然是和如今政局有关的,夏安然之前被林如海带在身边,自然知道如今新的政令情况,也知道各地实行情况。
这是他的优势,至于劣势……
这点林如海也表示无可奈何,学生脑洞太大,谁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能想到些什么,这点林先生表示无能为力啊。
他就着月光,坐在了床上,撑开薄薄的被子往身上一裹合衣躺下,闭着眼思索着最后两题的答案。
农历二月,虽已过了立春,但是上京的夜晚寒气任然很重,薄被御寒能力不足,只能说勉强,夏安然当然不敢脱衣服,虽有暖炉,但在为了透明而四处走风的考间内,也没什么用。
他坐在房内的一个背风角落,闭目养神。
巡考经过这间事情特别多的考间时候没忍住往里头看了一眼又一眼,就见到这考生居然在大家还在奋笔疾书时睡着了,他摇摇头,心里头想:事儿倒挺多,心也挺大,就是不知道学问怎么样。
不过这书生做出来的东西香是真香,就刚刚那阵,恰巧无风时候,这面条子的味道就在整个考场蔓延,虽然比不上中午那阵子的霸道,但是猪油汤多香啊!巡捕又是个肉食爱好者,根本就忍不住想要吃的啊!
等三场考完……
他面无表情得想,
等三场考完,没了舞弊之嫌,定要问问这考生买的是哪儿的酱子,嫩香!
第二日,胸中有了谱的夏安然并未多做犹豫,早早吃完稀饭,研了满满一砚的墨汁,天光一亮便翻卷落笔。
心已有稿,写出来之时自落笔有神助,他洋洋洒洒除了沾墨并不停歇,接连写完了第三题、第四题。
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也。
三日眨眼而过,他将器具收入考篮中,静待钟响收卷。
夏安然刚刚走出考场,他就被考生包围了。
“在下粤州朱逊。”一个年龄稍长的学子对他作揖,夏安然忙还礼自我介绍,表情困『惑』。
这个学子非常认真的看着他说。
“吾痴长几岁,勉称一声兄,”他板着脸,神『色』非常严谨可靠“可否告知愚兄,夏弟的酱自何处购入?”
“……”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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