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山平观察着梁悦铭的反应,在她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程永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之前我也看过你给的材料,梁家主,倚仗手头记录视频和神明阵营结盟确实有很大威胁力,但这个谈判里你没有带神明阵营的人来?”
面对程永的问话,梁悦铭很快从刚才的状态回过神来。
“我已经在和神明那边取得联系了,只是我希望事情还有些谈判和回转的余地,你又不是不是知道,大部分神明的视角和我们这些会瞻前顾后的人类不一样,他们今天说要结盟……只要发动能力,即使他身处千里之外……”
“四支八门的哪一户也逃不过一场天火袭城,到时候会死多少人,你们祖宗上传来下的基业能留多少?”
“还是个未知数呢。”
梁悦铭很轻巧地说这些话,但话语之中的威力不言自明。
程永心头百转千回的心思,在四支八门中程家对于胭脂血的态度最为特殊,而梁悦铭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当初对初代实验体R进行实验时就体现了这一点,当时尽管那个神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出现了半宝石化,但程家依旧十分忌惮。
程家不支持在R和R刚出世的胎儿上进行实验,在一致赞同的四支中处于一个异类的地位。
程家的担忧是有原因的,这个带着刚出生的幼子的神明R是由潘,孟两家联合西门,驼家,赵家联合捕获。
而程家直到捕获了才知道这件事。
程家的顾虑并不是毫无道理,他享受了胭脂血带来的大量利益,却也明白,四支八门对捕获杀死神明的方法有所隐藏。
如果说有谁知情的话,一定是当初参加围猎的潘,孟,驼,赵,西门五家。
而正因为这点,欧阳家和赵家乐从联系淡薄,到突然关系密切,也有迹可循。
欧阳家表面上支持继续发展胭脂血产业,其实内里也不乏恐惧。它一边通过赵家获取信息,一边畏惧着神明的报复,想在这场无解的报复下幸存。
这下好了,四支里只有他程家对神明最手足无措,其他的人把产业越搞越大,程永就越恐慌,因为引起了神明阵营的怒火,这场火焰只会先将没有任何反抗措施的程家燃烧殆尽。
因此,程永一边获利,一条腿已经往后撤,梁悦铭的这场谈判对他来说是及时雨,他是支持胭脂血产业点到为止。
但程永也是贪婪的,他的点到为止是保持胭脂血产业的现有规模,该怎么杀还怎么杀,只是不再声张扩大规模。
就看梁悦铭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各种晦暗不明的念头交杂这个谈判间,人们各自心怀鬼胎。
八门的各个家主都没有说什么,因为在四支八门里等级森严,四支是凌驾于八门之上的绝对权威。
程永道:“够了,潘方和程休不来,我们这么几个人就算得出了谈判结果,他们也不一定对结果满意,迟早得再次谈判。”
“这样吧,我们先找到潘方和程休,能今天谈好得出个结论就今天,今天无法完成我们就另约时间,你看可好,梁家主?”
“行。”梁悦铭心里也有点乱,知道这少人的谈判得不出什么结论,干脆先找到没来的高层再说。
程永道:“潘方我是弄不清他去哪了,孟休呢?”
钱家家主道:“我联系过孟家主那边,他们一致说孟家主下午2点左右就开车出门了,具体去哪也没说。”
李家主补充道:“也是2点左右,和潘家主差不多的时间开车出发,他们甚至可能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分析再次陷入了死局。
孙家主见这气氛紧张,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西门家主不也没到吗?或许能从西门家主去了哪里找到突破口。”
“打电话过去。”程永命令包英道。
包英很快拨通了西门家的电话,电话许久都没人接。
突然电话被人接起,是一个小孩的声音。
“喂!”这个声音十分稚嫩,带着浓浓的鼻音,接电话的小孩儿甚至吸了吸鼻子。
“我是西门钧!”
孙家主介绍道:“西门钧是西门鸣的儿子,西门鸣是西门家的家主,他有一子一女。”
程永开门见山道:“小钧啊,你爸呢?”
“我爸爸出门了!”小孩坐不住,在房间蹦蹦跳跳。
“去哪了?和你说了吗?”程永将声音放柔和了一点。
“爸爸没说去哪。”
欧阳山平道:“程家主!你还问小孩儿,工作的事务谁会和小孩儿说!”
程永也知道自己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于是道:“小钧,你知道什么你就说,我是程叔叔,你爸的朋友,有急事找他。”
“爸爸?”西门钧有一段时间没做作风,突然“咚咚咚”地跑到门口。
“妹妹,你怎么来了!”他一把抱起他的妹妹,咯咯笑着“哥哥在打电话呢,乖乖不说话哦。”
说着西门钧用手指弯曲戳了戳西门闻阳的小嘴。
“哥哥在说什么?”女孩短胳膊短腿缩在棉袄里,一边抱着哥哥。
“他们说是爸爸的朋友,问哥哥我爸爸临走时说了些什么,或者爸爸今天的事,什么也可以!”
西门闻阳也感冒了,脸红扑扑的:“爸爸……我今天出门见到爸爸了,爸爸还抱我,说今天他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如果今天没回来,就让我哥哥一起去师叔叔那里,他说………师叔叔看到我们都会明白的。”
“什么?”这小女孩说的话,在场的人就没有几人听懂了。
“晚一点回来,西门他是要去做什么?”孙家主思考着“我记得西门他早年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兄弟就是姓师,但因为一些事情,两人大概是断交了,有十余年没联系了……”
“现在突然联系是……”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可怕的答案:“突然联系多年的兄弟,不是为了让人救命,就是……托孤。”
“哥哥,我就知道这么多。”西门闻阳抬着头求开奖“我全部记下来了哦,哥哥夸夸我嘛?”
“哥哥抱!”
……
挂掉了电话,众人这才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场给下马威的普通缺席,而是和一场涉及生死的阴谋。
“你说,潘家主,孟家主和西门家主……他们,他们……”孙家主怯怯道“他们还活……”
“你闭嘴!”程永歇斯底里道。
他突然怒视着梁悦铭,跨过长桌,梁悦铭也不让,身旁的谷金和典老头立刻挡在了梁悦铭身前。
“是你搞得鬼吗?”程永一把推在典老头的胸口,哪想到典老头虽然年纪大,但一直锻炼体质不错,大力一推竟然未能推动分毫。
夏千也怒道:“我们为什么搞鬼?我们对这场谈判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怎么你们这边人一旦出问题就是我们的错?”
“你有证据吗?程家主?”
“现在!我是说现在!”程永越说越大声“我们的人可能会死了?而我们四支八门有敌意的,除了现在谈判桌另一头的你们梁家,还有谁?不是你们能是……”
柳白桃本来拄着拐棍,身上还包着纱布,坐在一旁不声不响,这会儿也是发声了:“我在谈判前就给了您资料的,程家主,你们的所作所为,惹怒的不止我们梁家,请你想清楚,你们制作了羽状胭脂血,也制作了完全态胭脂血。”
这话掷地有声。
“完全态胭脂血”仿佛一个噩梦在程永心头。
程永一字一顿道:“你是说,导致他们缺席这件事并非由你们主导,而是因为神明的……报复?”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证据呢,证明是神明做的!”程永冷笑几声。
两边的人都站了起来,梁悦铭站在谷金,典老头两人身后,夏千和宋枕遥一起,柳白桃在突袭中受伤太重和剩下几人站在靠墙的位置。
另一边欧阳山平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脸上又有点笑了,八门的几位家主中能看出驼家家主满脸不适,而孙家家主没有特别明显的倾向,好似颗墙头草,李家家主冷静,但局势未明之前他很明白枪打出头鸟。
突然包英小声贴在了程永耳朵附近说了句什么。
“什么!电话打通了,孟休接电话了?”程永脸上露出喜色。
宋枕遥也在这窒息的氛围下缓过来。
“开外放!”程永命令包英道。
声音很快外放出来。
“是孟休的声音!”四支八门的人一开始真怀疑是神明的报复,现在听到孟休的声音才安静下来。
“我们遇到意外了。”孟休的声音很干涩“为了今天3点半的谈判,我们本来提前出发的,在这之前,我和潘方,西门刚好聚了聚,去喝了杯茶。”
“谁知道,我们出茶馆的时候就陷入了奇怪的境地。”
“明明开着导航,导航也是正确的,却一直在路上,到不了水宏大酒店大酒店,路两旁景色一直重复。”
“但远处的景色便看不清了,全是漆黑一片。”
程永打断了他:“为什么?”
孟休道:“可能是神明有心试探我们的实力吧?总之那个神明现在离开了,我们刚好可以离开那个奇怪的地方。”
“马上能到吗?”程永问道。
“你这个电话来的巧,我和潘方,西门已经在水宏大酒店楼下了。”
包英立刻打开谈判室的门,走到靠窗的休息间。
楼下三个人正走进水宏大酒店。
宋枕遥往下看。
潘方正巧抬头。
即使是在大下午的眼光下,宋枕遥都能感觉心脏几乎停跳。
她一时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像是看到了什么,她此生都没接触过的奇怪东西。
她突然感应到什么。
宋枕遥将目光投向她带来的长方状盒子。
里面是饼子哥要她交给晚玉的剑。
饼子哥说这是晚玉与生俱来的东西,是她的“一部分”。
晚玉把这剑给了宋枕遥,即使在晚玉去世后,宋枕遥也常常陪着这把剑。
此刻,在晚玉死后,这把剑是第一次有了反应。
宋枕遥摸到剑身,这是从所未有阴冷。
像是泡在地狱的水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