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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稷到了宣太后的寝宫,经过正式通禀,很快就见到了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生母。

虽然二人是这个世上血缘最亲近的人,但由于也是秦国最有权利的两个人,属于秦国权利的两座高峰,所以二人相见,虽实为母子,却更侧重于两巨头或者是两股势力的交锋!尽管二人也都在尽力模糊这一点,可“国无二君、天无二日”,在这一点上是不可调和的!要想亲情回归平常,只有一方放弃权利,彻底退出秦国的历史舞台,才能在天伦上得到真正的亲近,而不是假装亲近。

“稷儿快坐,来,坐近一点,让母亲好好看看,我可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啊!怎么?最近忙的紧,都忘记这个世上还有你的生母了吗?!”宣太后努力说着亲昵的话,做着亲昵的动作。

魏丑夫按照宣太后的安排,把蒲垫向着宣太后所在的方向挪了一下,但也仅仅是稍微挪了一下!因为二人心里面到底是什么个想法,魏丑夫自问还是略知一二的,看破不说破,其实也不能也不敢说破,这是他之所以能够在两只老虎之间游走有余的不二法门,说话办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毫厘间拿捏的分寸!要不然,十个脑袋也不够眼前的母子二人玩的!

事实证明,魏丑夫是对的!也就是距离上那稍微靠近的一点点,完美的留足了两只领地意识都很强的王者的合理距离,而且表面上也做出了想要亲近的实际动作!非常好!刚刚好!心中别有丘壑的二人对于魏丑夫的行为都心有灵犀地默认了,谁都没有再提出异议!

“母亲责怪的是,稷儿真的是忙糊涂了!在外,赵国咄咄逼人;在内,庙堂又另起波澜!稷儿近来可真是心力交瘁,不堪重负了啊!”嬴稷顿觉心生愧疚。虽然在事实上母子二人因为权力之争已经产生了不可弥补的隔阂,但在内心深处,那嬴稷年幼时母子相依为命的血脉亲情又是难以割舍的!

“来——来来,再靠近一点,让为母看看,我的稷儿是不是都有白头发了!”宣太后其实是想让儿子嬴稷看看自己的白发。

嬴稷按照母亲的要求,起身走到了宣太后的身边坐下,像小时候一样,把头依偎在了母亲的怀中。

这个温馨的母子亲昵场面,魏丑夫这个后父显然是再也不适合待在现场了,更何况面对秦国现有的两个当空日月,他这个萤火之光实在也起不到什么照亮的作用。

二人似乎根本没有发现魏丑夫的离开,依然沉浸在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之中。良久,嬴稷才从母亲的怀中拾起身,尽管他很依恋这个温暖的怀抱,可美好的东西不能长时间占有,否则他怕自己会上瘾、会上头!身为大秦的王上,嬴稷有他难以推辞的历史使命需要完成,温柔乡?即便是母亲的温暖怀抱,他也不能久留!

“母亲”,嬴稷用手轻抚着宣太后额前的一缕白发,眼中满含深情,说道:“您的白发又增多了啊!”

“儿啊,你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岁数了,母亲的白发能不多吗,就是全都白了也是应该的啊!”宣太后看着眼前这个一生中最钟爱的大儿子,在无限疼惜的同时,也在感慨自己岁月流逝,行将就木的无奈。

再温馨的画面,对于二人来说,也是短暂的,同时,以二人的身份,注定着他们不能促膝夜谈,享受天伦到天亮!

... ...

在还是真情居多的一番母子亲情沉浸式感受过后,宣太后首先开口,步入此次见面的正题。

“稷儿刚才说,赵国咄咄逼人,这个我知道,可庙堂又另起波澜,这个是怎么回事呢?!”在谈到政事的时候,就不能母慈子孝了,适当的谈话策略还是要有的!

“此番与赵国的阙与之战,统兵上将胡阳,是舅公举荐的,胡阳虽兵败殉国,但败军之责却是难以抵消,胡阳既身死,按照秦法,就只能找舅公的麻烦了!母亲说,这个该怎么处理才好啊?!”嬴稷心想,刚才还儿子长儿子短的,这会就装上糊涂了!那好,装糊涂谁不会啊,且看您作何处置。

“按照秦法处理就好了,虽然你舅公是自己人,是母亲的亲弟弟,是亲手把你抱上王位的大恩人,但——仍然还是不能因私废公,做乱法之事!”宣太后提醒嬴稷,可不能忘记魏冉昔日的护主和从龙之功啊!

“又来——又来!当时自己分明是自行走到王座跟前的,什么抱上去的,难道寡人就没有腿吗?!”嬴稷愤愤不平,心中暗暗埋怨道:“这样的话语,就没有个说完的时候,每次说,次次说,只要这个舅公一遇到事情,就拿出来说事,有意思嘛?!”

宣太后看到儿子不说话,知道他心中最不爱听什么“护主”、什么“抱上王座”之类的话,可是,不爱听归不爱听,事实就是事实,这样的大事,还能忘了不成,还能忘恩负义不成?!

“好了”,宣太后看到嬴稷不接茬,只能自己接着说:“我就明说了吧,这次你舅公确实是犯了错,但你也不能真的按照秦法里的条例处罚了你舅公,办法你自己想去,总之相国不能罢免,封地不能褫夺,刑具不能加身,其他的,你看着办,只要能把言官和一杆闹事之人的嘴给堵上就成!”

又一次,宣太后替儿子,替身为秦王的儿子做了回主!而嬴稷看到自己的母亲已经把心中的意思说的很清楚了,也只能照办!好在这次母亲也不是很为难自己,在前期动员这个舅公做了一些减轻责罚的工作,不至于让自己很难堪。

“儿子谨遵母亲指令!”嬴稷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答应道。

“好了,也不是尽让你难做,母亲老了,精神头已经大不如前了,以后如果不是事关你的两个舅公和你的两个弟弟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得了,不用再来问我了!为你操心了这么多年,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了!就这样,你回去休息吧!”宣太后最近时常会大白天的睡着,她知道自己是时候退居后台了!

“儿子谨遵母亲训示!”嬴稷看到宣太后在话说完后,已经开始打盹,明白自己这是该走了!但虽然宣太后说要放权,却把着候正,即秦国谍报结构一把手的职权不松嘴,这就起码说明老太太还是不会装聋作哑,至少是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不过此行,嬴稷还是有一定收获的!虽然舅公魏冉不能得到实际意义上的处置,相权依然强势,但宣太后的些许放权,还是值得快慰的!

嬴稷给母亲盖上了金丝棉被之后,小心地退到了寝宫外。

魏丑夫看到自己实际上的主子走出来,赶紧上前行礼。嬴稷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点头回礼,然后就径直走出了宣太后的寝宫区域。

看着秦王离去的背影,魏丑夫心里一阵轻松!他——很高兴!这回没有安排自己做事,没有询问自己关于宣太后的隐秘,这个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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