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陶会长雍容富贵,气度非凡,今日又不辞辛苦亲自前来劳军助战,本将实在是仰慕之至,心里一时高兴,失态了,还请陶兄见谅!”赵奢打马虎眼的本事可谓已入化境,越说越热情,不知不觉间已经称兄道弟了。
经年在列国之间奔走逐利,见过很多大风大浪的陶有金也不自觉的被赵奢一浪高过一浪的忽悠给吹飘到了天上。
妻妾成群活好多金的陶有金本来平时就觉得自己美若潘安,今日得以在柱国大将口中印证,可谓是名至实归了。陶有金突然间心情是大不同,兴情所至心花绽放,一时心血来潮,觉得和赵奢真是有相见恨晚之感,同时兼有探营目的推波助澜,就开始和赵奢无障碍畅聊起来——那是一时间顿觉不管是什么都可以拿出来谈一谈了。
“小人有随身携带的上好佳酿十坛,特献给上将军私人品尝。这可是小人多年的私人珍藏,仅为奉献上将军,与劳军无关奥——”陶有金把邯郸拍卖会上刚刚拍得,还没有来得及运回家珍藏的美酒都献给了赵奢,想着把感情给烧起来,放点血也是值了!
“如果这个上将军日后能成为自己在赵国行商的靠山,那可是军方背景的实力担当存在啊,了不得... ...真真了不得,他可要抓住这个千载良机。”
大战在即,赵奢一听军营献酒,怕是陶有金回去再胡乱的吹嘘,给赵王带来麻烦,忙说道:“多谢陶兄美意,只是军营严禁饮酒,本将实在不便接受,来日再拼桌一醉方休如何!”
“嗝——”赵奢刚刚推辞完,一个不合时宜的酒嗝就不经意的打了出来。
听闻之后,陶有金坏笑涟涟,说道:“小人方才进的大帐,只闻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仔细回味必是上好的赵国佳酿飘香使然。小人不才,唯对各国美酒略知一二,嘿嘿嘿... ...”
“这个陶有金,简直太坏了!”赵奢诅咒道。
但见已被识破,赵奢转念豁然大笑:“陶兄真乃妙人也!本将也是略好美酒,既然知音在座,今日左右无事,索性就与高朋把酒言欢。来人,上肉——上酒——”
赵奢与陶有金对饮了几大爵酒,微觉醺醺醉意已然上头,狠咥了几口肉食,首先发问:“陶兄方才手中所拿可是我王的专使符节,赵国商家能做到此事的,可谓凤毛麟角。陶兄之能上天入地、神通广大,可否赐教一二?”
“小人做些马匹、青铜盐铁、粮食生意,平日里多与平原君有所往来。小人敬仰我王贤德,请求平原君引见,才得以一睹圣颜。也是赵王听说小人犒军一事非常高兴,为了小人行事便宜,特赐予符节!实乃圣恩隆重,从此之后,小人当为我大赵国上下奔走,不遗余力,以谢圣恩!”
陶有金把贿赂相国和后宫方才见到赵王的事,转眼就说成了与平原君赵胜交好;把死乞白赖讨得符节说成了赵王主动赐予,极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活人说死、把死人说活”之能事。
“原来如此,哈...哈哈...王上圣明,我等遥敬王上一爵。”赵奢远在军营也无从知晓陶有金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想来真的不会太多就是。
虽说如此,但赵奢却是心底暗自忖度:“这等商贾滑溜归滑溜,你还别说,没有了他们,我赵军骑兵就没有了战马弓箭,步兵就没有了甲衣刀剑,大战所需辎重粮草就难以快速的筹措!难怪像王上和平原君这等何其尊贵之人,都要屈尊应对了。”
见赵奢兴致正好,心情尚佳,陶有金感觉时机已到,喝酒也不误事,刺探起敏感话题,说道:“小人听闻上将军自出兵之日起就驻扎此地,而今粗略估计已二十余日。风闻秦军已攻陷阏与要塞,武安要塞也是岌岌可危。列国谣传秦军个个似虎狼妖邪,夺人首级饮人鲜血,邯郸城人心惶惶,将军可有对策否?”
赵奢眼神如电,胸中韬略翻涌,心道:“我就说嘛大老远的跑来劳军,此人原来是刺探军情的。不过细观其人,满满的商贾之味,倒不像是秦军奸细。顺着目光看将过去,认真比较,陶有金的侍从则是更像奸细一点。”
“禀报上将军,卓军侯有急事非要进来,拦都拦不住。”赵奢正在思考该怎样回答时,有个亲兵正好有事奏报。
“卓军侯?!他来作甚?!好吧,放他进来。”赵奢满脸无奈的向陶有金说道:“陶兄你看,连个酒都喝不清闲!带兵就是麻烦,稍待片刻,咱们接着聊。”
正说话间,只见这个卓军侯已大步走来。
“末将拜见上将军。”又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卓将军请起,这么急着进来所为何事?本将正在招待贵客,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就暂且退下,回头再说!”赵奢心中打鼓,莫不是又来一个谏言的。
“谢将军!”卓军侯站起身,拱手道:“李逵乃我营中猛士,于我有救命之恩,且有万夫不挡之勇,未出师抗敌而身死实在可惜,敢问上将军,他是犯了什么军令而非死不可?”
“本将自有道理。卓军侯,你可知非议主帅决定是何罪吗?这次念你初犯又兼一时爱兵心切,暂不治罪。提前提醒你,本将有令在先——‘任何和军事相关的话题都不能提’!否则——立斩不赦!赶紧退下!”赵奢生怕又折损一名勇士,赶紧制止。
真正的勇士是不怕死亡威胁的,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卓军侯一脸的不屑,丝毫没有退走的意思,大声说道:“上将军在此饮酒作乐,秦军虎狼之师,可知武安要塞即将被攻破?一旦武安失守,都城邯郸之外将再无险可守!如果秦军从武安发兵,不逊一日就能兵临邯郸城下,到时候上将军将意欲何为?”
赵奢郁闷至极,最终还是没能给赵国留住这个勇士!今日有外人在场,更何况是不知底细的商界人士,也只能壮士断腕、挥泪斩英豪了。
列国天天在打仗,唯有商贾可以通行天下,原因就是他们唯利是图,基本上没有母国家国的概念,也不乏各国的细作探子掺杂其中,以便宜行走各国收集情报。今天看来是遇上了,也好,既然是非杀不可,那就借卓军侯的人头做成这个好戏,也不枉他的一颗忠君爱国之心!
“你还——兵临邯郸城下你还,在此违抗本将军令,扰乱军心,可知我赵军还有军令王法嘛!兵临邯郸城本将会意欲何为——我看你是看不到了,我先把你给斩了,我看你还嚣不嚣张!来人——,拖出去,立斩——!”
随着这位卓军侯“你如此胆小怕事,刚愎自用,我赵军危矣——赵国危矣”的大喊大叫声渐行渐远,帅帐里顿时静到了冰点。
陶有金就是再见多识广,也从来没有见过军营杀人!更何况是这样级别的高级军官,一言不慎就被立刻诛杀的,此等军威一时震慑的他面色蜡黄,生汗直往外冒!相比而言,陶有金身后的黑衣侍从,却是神色未改,镇定自若、安如泰山!倒像是见惯了腥风血雨大世面的主人。
这些小小的细节赵奢尽收眼底,胸中筹划已然成型。
“陶兄——陶兄——,陶兄莫惊,切勿被此等小事坏了你我的兴致!来,共饮此杯,为陶兄压压惊。”赵奢一脸的无所谓说道。
“多...多谢上将军!”陶有金期期艾艾间,才慢慢的缓过神来。
“方才陶兄问到本将的谋划,今日你我投缘,就说与兄长无妨!但是出得大帐,就当本将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也从来没有听到过——随听随忘,切勿外传!”赵奢神秘兮兮的说道。
“自当保密!自当保密!”陶有金唯唯诺诺,一时间大喜过望,满口答应。
赵奢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你的侍从稳妥否?”
“此人已跟随小人多年,自己人,没问题,上将军放心。”陶有金想都没想就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那我就说了!”赵奢故意顿了顿,吊了一下胃口,“秦军主帅胡阳乃秦军宿将,秦军战神白起之高徒,此次秦王震怒所发之兵,皆乃秦军饱战之士,其战力举国无双,我军切不可与其争锋。本将料想,此次秦军仓促出兵,又是远离本土,横跨韩境长途奔袭,粮草肯定不济,打不了持久战,我欲坚守邯郸和武安之间,只要能确保都城无屿,用不了多久,胡阳粮断必然退兵。”
陶有金在听到赵奢的压箱底消息后大喜:“赵军得此将军高谋,邯郸幸甚,小人在邯郸的生意也是幸甚啊!哈哈哈哈!”
陶有金才不管你武安要塞破不破城了,只要是邯郸城无虞就好。
目的达成,两人又喝了几爵酒。陶有金借口时日不早了,要回都城,就起身告辞。赵奢又是连摇带摆的盛情送至营门,并再次悄声嘱托帅帐之事万勿说与他人知晓!陶有金自是发誓许愿一样不落,保证此等机密就是自己的亲老爹也不会说。
陶有金的商队在告别军营之后,出得赵军营寨不多远,精干黑衣侍从就告假了。所谓人有三急,此“十万火急”需要马上解决,保证马上会赶上大队。
陶有金看夜色将至,不解历来干净利落的侍从这次为何屎尿不断,一脸的不悦之色,都懒得说话只是挥手让侍从赶快去。
而大出所料的是,这次黑衣侍从表现的果然干练,一泡屎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才解决完——赶上商队!陶有金还以为他掉到屎坑里去了呢!如果不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之人,把他打发回家抱孩子的心思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