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那里面取出东西来。”
林涛捂着胸口，闭上眼睛，没什么感觉，只听见心脏怦怦跳的声响。
好像察觉到林涛要向它讨要什么，变得惶恐起来。林涛说：“叔，没感觉啊。”
李叔声音十分平静，好像一切尽在他意料中说：“抓紧它，再感受感受，现在有感觉没有？”
醒来后，床单和林涛是横七竖八地铺在床上，林涛摸了摸胸口，那里什么也没缺。
林涛头脑晕眩，脑海中像有涟漪一阵，匆匆跑进卫生间，接了盆水，吐一口气。
一手伸进盆里，另只手捂着胸，只将细水珠捏起来了几滴，又重复几遍，什么也没发生。
林涛低头望着自己模糊飘散的脸庞，感到失望，一阵明亮蓬松的失落从脑中迸发，有如太阳般刺眼，但也逐渐蒸发掉了。
吃完午饭，林涛到小池塘等候小文，村长没教会的狗刨又被林涛拾捡回来。
它的要领极其简单，但对不会水的人来说，每步动作都想清楚也不容易，尤其在村长的指导下，手忙脚乱，也卡不对节奏。
其实不需要背怎样挥手，脚蹬，只用一种平稳的方式静静漂浮水中。
想象自己在陆地爬行，缓缓向前推进，整套动作也不需要指导，仿佛诞生自本能。
游了一阵，林涛失去耐心，停坐岸边，琢磨起梦里李叔的话。
右手立在水面，随后缓慢刺入，生怕显得急躁，叨扰了某种灵性。
几圈微小的涟漪划过，有节奏地拍打林涛的胸膛。
手掌在水中模糊，发亮，断成无数小截，轻轻挥动有一股阻力，徘徊手指四周，摸不出它的形状。
李叔说要感受内心，可林涛心里什么也没有，记忆都像水汽显得粘稠而淡泊。
林涛闭上眼睛，仔细想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想象手指尖触碰到它，轻轻捏住，再一点一点往外拽去。
手上传来几支细微水流滚落下来的触感，睁开眼后，当然只捏着一团空气。
林涛又试了几次，感觉傻逼，安慰自己是悟性不足。
小文照例下午到来，今天见了林涛，倒是一脸兴奋，抓着林涛手说：“村长最近在管理这个小池塘对不？”
林涛点了点头。
她说：“太幸运了。”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林涛才想起，李叔之前跟林涛讲，他有个压箱底的表演，可是要在池子里演，现在不就有机会了吗？
小文赶紧问林涛，：“能借一下游小池塘吧？”
林涛摇了摇头，他深知村长的脾性：“这怎么行呢。”
小文有些哀怨地看着林涛：“就一天，也不行吗？”
林涛琢磨了一下，小池塘这么大的场地，应该不好借，但林涛还是想试试，就爬上高台叫醒村长。
村长此时一脸迷糊：“大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啊？”
林涛说：“没有事，村长，咱这个游小池塘能借用吗？”
村长眉头紧皱：“怎么能行，谁问你的？”
林涛老实交代：“教林涛游泳的朋友，她想在这里看魔术。”
村长这会儿醒过来了，近乎无语，抓了把脸：“看什么魔术，这哪得行，一旦出现什么事情，我可来不及就你们。”
挥挥手叫林涛下去了。
林涛没辙，可心里尤为期待，小文正趴在岸边，喜滋滋等林涛消息，面子也过意不去。
林涛思索一番，觉得晚上八点没准能行，那时候村长要去打麻将。
村长总共做了三样菜，土豆片跟土豆丝，一盘细长臃肿的青菜，叫不出名字，咬下去满嘴苦涩。
前几天他从超市进了一大袋土豆，正值促销，所以便宜到有些吓人，一整袋也十分便宜，够吃上三个月的。
村长最近总去搓麻将，林涛怀疑他手头已经挺紧张，才买来这么大袋备着。
炒了两盘，味道都挺淡，村长闻了闻，说这才是土豆的香，明天再给你做蒸土豆。
吃过晚饭，饭碗留给林涛收拾，村长一脸惬意穿了鞋子，整装待发，临走还叮嘱林涛把那四篇练习册做了。
碗筷一洗完，林涛拿盒冰淇淋，边看画册边把作业敷衍了事。
这个时间点正播着正义主角干翻反派这类画册，以及他们不少脸色发青。
肢体僵硬的山寨同类，林涛口味挺刁，在几个画册频道间来回捣腾。
有个频道天天晚八点播类似于那种打斗的节目，林涛最爱看，像打开灯光，偷偷摸摸趁着村长不在的时候看了好久。
两人家里没有地板砖，地面黝黑，随处有小坑洼，墙面贴着几张广告。
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那些广告词耳熟能详到林涛都背得上来。
还有几张超市推销单，拿来掩盖发霉与碎裂的印记，林涛喜欢读上面的图片，手指一个一个扫去。
读到零食就流口水。沙发上破了好几个洞，里面棉花被林涛扣掉，表皮泄了气，整日塌下脸。
房间口也没有门，只铺了张帘子，恍若几个洞口，夜里光线不足显得很荒凉。
如果不是因为村长的帮忙，自己怕不是连这样的地方都住不上。
林涛连着摁了好几下遥控，都觉无聊，关掉电视，从村长床边拿走了小池塘钥匙。
午夜微风和煦，凉爽，林涛很少夜间出门，承受不住满眼的昏暗，停留久了觉得寂寞。
从小就如此，老家昏黄不定的油灯让林涛对夜晚有了阴影。
好在县城热闹，一到晚上街头就满是人闲逛，大人们站在树影边抽烟。
听收音机里传来各种声音，外面吃饭以及有人想要在外面架起支架，想要在外面吃饭的气味。
各种灯光聚在一起打透了湛蓝色的篷子，蓬顶紧密贴合在一起，遮掩缓步的面孔。
走到游小池塘附近，周边寥寥无人。
林涛把串上那几把钥匙都试了遍，找到小池塘旁灯光并将其打开打开，脱了鞋坐在池边，担心起有没有晚上想游泳的怪人，要怎么说才能把他赶走。
月亮悬浮在夜海中，池水里的倒影也交相辉映，巨大而迫近，仿佛触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