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起来!\"
林回眉头微蹙,目光转向严桑武,声线低沉而坚定:\"此地不许跪拜。\"
严桑武心中苦笑,愈发觉得此行是为耗空自己的文道之力。
他抬袖轻拂,言出法随:\"此地,跪礼不存!\"
林回快步上前,稳稳扶起傅灵芝与她瑟瑟发抖的孩子:\"不必记住什么恩情,只消记得往后要与家人好好过日子。\"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你们脸上能重新浮现笑容,便是我毕生所求。\"
若林回只是寻常世家子弟,或许不会这般言辞恳切。
但大诏皇族嫡子的身份,注定他必须直面这份愧疚——为那一个个被官府、圣院,乃至于妖道联手推入深渊的无辜女子。
傅志民的拐杖在青砖上发出细微的颤动。
这位佝偻老人方才在房中,已从女儿破碎的叙述中窥见过地狱的模样。
他才知道,那个总爱在院中扑蝶的女儿不是不想归家,而是早已被恶鬼叼走了归途。
\"公子......\"
老人浑浊的泪水在沟壑间蜿蜒,\"老朽代全家......\"
他想跪,膝盖却像被无形的手托着。
\"不过是分内之事。\"林回的目光扫过周遭。
看啊,这些朴实百姓尚知感恩,某些读书人却早已将圣贤书读进了狗肚子里。
此刻越来越多的房门相继打开,带着泪痕的女学士们与家人相携而出。
当她们想要跪谢时,悬在半空的膝盖让她们了然,继而哽咽难言。
\"看着你们重新展露笑颜......\"林回喉结微动。
他素来不惯这般场面,前世遗留的多愁善感至今未愈。
可朝堂之上那方太子印玺,注定他必须站在这里。
\"现在可还有心愿未了?\"
\"只想回家。\"有人轻声答道,指尖深陷母亲粗糙的掌纹里。
那个丢失在岁月里的家,是她们熬过炼狱的唯一执念。
“当然,会尽快安排你们回家的。回家之前还给你们准备了一点东西。”
。。。。。。
林回唤来徐影安排车驾。
宴席散后,一辆辆马车辘辘远去,有几辆转向洛红凌的居所——那里将为饱受折磨的孩子们祛除病痛。
\"愿她们往后岁岁年年......\"林回目送烟尘消散,唇边忽然浮起笑意。
落日照在他身上,镀了层鎏金般的光晕。
李一博望着这景象,恍惚间竟像是看见庙里的金身神像。
\"爷,那些锦盒里究竟......\"
\"不过些小小心意。\"林回的笑容让李一博心头一紧。
\"莫非是......\"他突然捶胸顿足起来,恨不能此刻飞身夺回那些锦盒。
洛红凌抱拳作别时,绯红枪缨在夕阳中划过流星般的轨迹。
李一博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揉心口:\"当真半点不留恋?\"
\"江湖儿女......\"
林回话音未落,却听见李一博在心底哀叹:\"这傻丫头,眼看要到手的皇亲国戚......\"
此刻的马车里,傅灵芝正小心拆开锦盒。
两千两银票在暮色中泛着柔光——足够在府城置办宅院,让颠沛流离的人生重归安宁。
当她展开那封文气氤氲的信笺时,整个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那些字句如同温暖的手,正在抚平她千疮百孔的灵魂。
\"爹......\"她伏在老人膝头泣不成声,\"为何让我尝尽世间至恶,又赐我这般至善......\"
老人粗糙的手掌轻抚女儿发顶,望着车窗外渐暗的天色:\"丫头啊,你看那天边晚霞——最黑暗的时辰过去后,总要见些光亮的。\"
同样的月光下,每个归家的车厢里都传来相似的啜泣。
那些曾被命运撕碎的女子,此刻正将带着文墨清香的纸张紧贴心口,如同捧着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