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嗡鸣震动,
宛若敲击在心脏上的鼓点,震动不安,隐约有了某种预感,苏云眠接通电话的手在轻微颤抖。
一接通,
那边就立刻传出阮助理焦急的声音,“苏小姐,您能尽快来伦敦吗?苏董出事了!”
脑子嗡鸣阵阵。
强忍晕眩,她扶着一旁的长桌,稳住身形,艰涩开口,“我、姑奶,姑奶怎么了?她......”
那边沉默了一下。
“抱歉。”
“我听您的,很小心把控了苏董手机里的消息,没发现什么异样,但中午苏董和几个老友聚餐,回来路上脸色就不太好,又和人打了电话,我听到一点,应该是在问孟家那个孩子和夏家的关系,电话还没挂断苏董就晕倒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如刀尖刺穿鼓膜,嗡鸣阵阵听不真切,胃部翻腾泛起阵阵恶心感,几欲呕吐,好几次呼吸都上不来,心口窒息难捱,她想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脑子里只余下一个意识——
她的姑奶在医院抢救,
在抢救......
“苏小姐?苏小姐?”
听筒里阮助理的声音带些焦急,苏云眠也终于找回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颤音,“她,她,医院,结果......”
“还在抢救。”
阮助理立刻道:“医生说是突发脑溢血,送医也及时,目前出血量不大,救回来的几率很大,苏小姐,您先冷静。”
她又说:
“但为以防万一,苏小姐,您必须尽快过来,您是苏董指定的唯一继承人,她若有事,锦绣相关所有事务都需要您扛起来,需要您坐镇总部稳人心!”
阮笑是苏玉锦最信任的亲信之一,锦绣成立前就跟着了,因此她也知道,在锦绣成立的当天,苏董就拟定了遗书,若离世,她所有遗产以及公司持股将归苏云眠所有。
因此,出了事,阮笑第一时间就想到通知苏云眠。
也必须通知苏云眠。
“没有万一!”
脑子阵阵抽痛,听不清很多话,但她敏感捕捉到了阮笑语气中的悲观,嘶声反驳。
“妈妈?”
她突然拔高的嗓音吓了孟安一跳,走近了想要牵她的手,苏云眠本能躲开了,一双猩红的眸子含泪盯着面前的儿子,心内竟无端生出几分怨愤恨意。
为什么?
为什么!
“苏苏?苏苏?”
在侧厅口远远盯着这边的林青山察觉到不对,也立刻走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女人,忙要带着她离开,却被挣开了手。
苏云眠突然抬头望向上方。
在二楼圆弧长廊,夏知若趴在扶手上,单手托腮自上而下笑盈盈看着她,漂亮桃花眼里满是轻蔑嘲弄,粉唇轻启,对着她无声轻语,似是在说——
看,
这就是你的孩子。
你的家人。
不,不对,你没有家人,你如今唯一的家人,也要没了,因为你的——孩子。
呵,你败了。
......
苏云眠眼前猩红一片。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甩掉伸来的手,踏上旋转楼梯,大步朝二楼的夏知若走去。
夏知若看她过来,并不惊慌,笑得像个胜者,骄傲自得。
下一秒——
“啪!”
“啪!”
用尽全力的两巴掌,在她容颜姣好的脸蛋上留下鲜红显眼的五指印,将她脸上的笑容和骄傲扇得粉碎。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满眼怒恨的女人。
“你竟敢打我脸!”
她脸色一瞬狰狞,便要抬手回击回去,目光落在女人背后,狰狞一瞬退散,登时泪眼朦胧,低泣哀嚎起来,“梁景,她疯了,突然跑过来打我呜呜呜......”
孟梁景走过来,接住扑来的女人,微皱眉看向苏云眠,只撂下简短的两个字,“解释。”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聚过来。
姚舒容一见到自己女儿在哭,一脸愤怒,抬手就朝一脸麻木的苏云眠扇过来,“你竟敢欺负我女儿!”
孟梁景狐眸一凝。
他刚要走近,怀里的女人哭声更大了,脚一个没站稳将他往后扑了扑,没能走近,只能看着那巴掌落下——
却并无声响。
“夏太太,莫失了风度。”
林青山挡在苏云眠身侧,一只手稳稳攥紧姚舒容扇来的手腕,止住了她下落的动作。
姚舒容想挣扎却没挣动。
这时,夏川哲赶过来,拉过姚舒容将人护在身后,落在林青山身上的目光冷了许多。
“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她苏云眠在众目睽睽下打了我女儿,欺辱至此,我夫人护女心切,有什么不对?就算不打回去,她也该给我女儿道歉!”
围过来的众人颇觉有理,又是点头,又是议论纷纷。
林青山冷眼旁观,淡淡开口:“不问清缘由打人,就是不行。打她,更不行。”
场面瞬时一静。
他挡在苏云眠身前,寸步不移,扫了眼趴在孟梁景怀里哭的夏知若,又转回孟梁景身上,脸上笑容温雅,言辞却是锐利。
“我瞧着,倒是觉得你们夏家是狗仗人势,想要以势以众压人,欺负我这无权无势的朋友。夏小姐,你倒是说说,怎么把我这向来性格极是温柔的朋友气成这样的,也是有本事。”
“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梁景冷下脸,将怀里的人扶到一旁,便要走过来将苏云眠扯过去,却被躲开。
他再想靠近,却被夏知若死死拽住衣袖,泣声委屈,“梁景。”
孟梁景皱了眉,却没再动。
苏云眠站在林青山身后,人已然冷静下来,凤眸含冰冷冷扫过孟梁景的脸,然后是捂脸哭泣的夏知若,姚舒容、夏川哲......最后又落回夏知若脸上。
对方并不与她对视,
一直在哭。
她冷冷开口,眼眸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意有所指。
“你们也不怕遭报应!”
一群不拿人命当命,令人作呕的东西,同他们呼吸同一处空气她都觉恶心!
她转身,推开人群离开。
步履匆匆。
她现在更担心姑奶的病情!
......
“现在就走?”
夜色浓重,车疾行在公路上,往竹园而去,车上的林青山微微皱眉,看向表情极其冷静的苏云眠。
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女人这反应过于冷静了。
而且......
“不是说,夏知若是故意想逼你出国吗,还不清楚她安排了什么,你现在出国,很大可能落不着好。”
“青山,我没得选。”
苏云眠紧抓着黄金花丝手包,微侧脸看向窗外,半张脸隐没于黑暗,只能依稀瞧见些微颤抖的唇瓣。
“青山,我不敢想,万一,万一......”
她说不出口。
林青山却已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万一她姑奶真的出事,会不会这一次就是最后一面。
她不敢赌那个可能。
这是她唯一的家人,她幼年时的指路明灯,她从来不敢去想,有一天这盏明灯会灭掉,想一想就窒息难言。
在家人生死之际,
再是万难,便是死,她也必须在她身边。
否则她定然悔恨终生。
再无法瞑目!
知道她不会改变心意,林青山叹息一声,虽是担忧却也只能为她联系国安局那边,尽快安排专机。
“对了,因为某些原因,我这段时间不能轻易出境,会有影响吗?”苏云眠有些担心。
“没事,我会解决。”
林青山温声答,他从来都这么稳当。
......
很快,赶至竹园。
随便准备了行李,将所有证件都带在身上,在等国安局那边结果时,苏云眠才坐下来,同关茗讲了缘由。
她其实不建议关茗跟着出国。
她不清楚那边还有什么等着她,只能赌,赌姑奶在那边的势力......阮笑已经请了私人武装守在医院了,接机时也会是这个标准,护卫严密。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完全放心。
因为姑奶是先见了几个老朋友,聚餐回来之后才突然打的电话,不确定这中间会不会有同姑奶不和的仇人参与其中。
只能先过去。
毕竟,一直躲着也只能永远躲着,什么都解决不了。
可她不敢让关茗跟去。
她自己的命她敢拿出去赌,但好友的命,她不能也不敢。
“不,我也去!”
关茗立刻做了决定,很是坚持,“眠眠,之前我夜里开车撞上持枪的洛天戎,那么危险,我也第一时间找到你帮忙,我敢拉你入局也信任你,你为什么不能!”
“再说了,国外我去了不止一次了,认识的人比你多,也比你熟悉。除了我、你姑奶,在那边你还有更信任的人吗?”
苏云眠沉默。
“放心,一有不对我会跑的。”关茗盘腿坐在沙发上,微微摇晃,“但你要让我不做点什么,你要真出事了,我过不去这坎的,再说了,我发过誓,再也不要让你一个人了。”
“况且,她一个夏知若,我们还怕了她不成,这死东西我一定要给她一个教......”
教训还未出口,就被拥抱止住了。
苏云眠用力抱着这个最好最好的朋友,喉咙哽塞,一时无言,只能将这拥抱更用力。
关茗笑了一下,轻拍她后背在她耳边低语——
“眠眠,别怕。”
“这一次,就把我的命也赌上,大胆用力地往前走吧,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我们和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