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一直持续了五日,天才堪堪放晴。
这几日阴暗的不止天气,还有刑部的事务。
连钰和花罗已经焦头烂额的忙碌了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里,除了审查一些旧案,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在最新新发生的各种奇怪案件中奔波,而这些案件中不少都涉及了一些朝中官员。
涉及的官员并非居朝中高位,但是无一不是各部各衙中十分重要的位置,
每抓进来一名官员,相关衙门就会派人三天两头进来查看犯人状态,
美其名曰“保护自家人”。
今日被抓进来的是暗中掌管着两家大型地下赌场的户部员外郎。
这让担任刑部员外郎的花罗百思不得其解,户部员外郎这个职位已经到从五品,
虽然不是高品阶,但是在户部担职位,无论是升迁的难易程度,还是俸禄的增长速度,
都可以说是几个部里面最好的,可户部员外郎竟对此不知足,
以官身偷偷操纵地下赌场,引到良民赌博,明明白白的知法犯法,真是十分令人痛心。
“花兄要知道,进了官场,面临的诱惑要比其他地方多的不止一点,在户部尤甚。
更何况,能让咱们查到的,恐怕已经是这宗案子当中最浅显的一部分了。”
对于连钰的话,花罗没有反驳,他正是因为意识到连钰说的这些,才忍不住痛心,
二人各自将面前的卷宗分好类,便开始核对犯人的口供。
“连兄,我还有不解,”
连钰抬头,示意花罗继续说下去,
“既然案子已经到了你我手里,说明在前期的审判中,已经证据确凿了,他们为何还会派人前来保护这些犯人?”
“保护?”
连钰嗤之以鼻,她将不动声色的将口供翻到下一页,继续阅览了几列,才继续开口说话,
“花兄也知道这些人是被推出来的,推出来的废弃棋子,又何须大费周章的保护?”
“连兄是说,他们来是为了灭口,或者亲眼看着咱们将这些犯人执行死刑?”
花罗捂住嘴巴,一阵吃惊,他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了什么,
他连忙起身,向外疾步奔去,但是被连钰一声拦了下来。
“连兄可知情况紧急,需要赶快告知沈大人?”
“此事不需告知沈大人,沈大人也已经吩咐大牢用心看护。
而且我们能想到这些,派人过来的人肯定也能想到。只要杜绝他们直接接触就行了。
你还记得前几日刑部新建起来的会客间吗?
就是为了保证我们的犯人不会暗中遭到他人毒手而建,还可以借机堵住那些派人过来的部衙的嘴,一举两得。”
连钰说完,笑的十分得意。
花罗想起来,前几日沈飞突然将刑部官衙的一间厢房做了改造,
在房间正中间竖起一道细木篱笆,又在房间后面开了一个门。
每次有人要来见自己部衙被抓进来的人时,就让那人从房间的前门进去等着,
然后犯人由刑部衙役从后门押送进去,双方之间隔着木篱笆无法直接触碰,亦不能传送东西,
但是可以清楚的看见彼此的状态,当然以这种方式会见犯人的权力,普通人是很难享受到的,
需要来人支付相应的银钱,才有机会使用,无形中还给刑部创了收。
他之前还纳闷,为什么沈飞会突然劳心劳力的,建造这么一个房间,
即便想要给衙门赚些外快,这也不太符合沈飞的性格呀?
现在连钰一说,花罗就完全明白了。
“那房间的设计,是连兄做的?”
连钰但笑不语,花罗从连钰反应也立刻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不禁给连钰竖起来大拇指,称赞连钰这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用。
“花兄没有长几岁,倒是已经把自己从年轻人群体里摘出去了?”
花罗瞪了连钰一眼,随即和连钰一起大笑起来。
日头西斜,往常这时候,花罗已经收拾好桌案,离开值事房了,但是今日,他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准时离开。
连钰没有问花罗原因,因为她也在埋头查对账本。
两个地下赌场的账本只有两本,明显不是赌场的全部账本,
但是其中记载的来往账目数额之大,已经有些让人瞠目结舌。
这是京城最大的地下赌场,但是在外面挂着的却是茶室的招牌——清水茶室,金骏茶坊。
进去之后,明面上确实有不少茶客,但是通过暗号进入雅间的人们,便不是茶客那么简单了。
他们去的目的,基本都是一件事——赌。
初次进去的客人,赌场都会适当的让他们尝到甜头,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天生的赌神,运气极好,
殊不知从他们进去的第二次开始,便会失去第一次的运气,他会不信邪,认为自己只是这次运气不好,
于是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的进来碰运气,大部分人等到一两个月的“挑战”之后,都会失去大部分家财,
此时他可能会幡然醒悟,也可能就此彻底沉沦,成为人人害怕又人人痛恨的名符其实的赌徒。
如此下去,茶室里面的账目应该会十分精彩,可是眼前的账本却只有薄薄两本,
花罗和连钰知道,这些账本都是被阉割过才送到自己面前的“障眼法”,说白了,就是用来糊弄他们的。
即使这样,已经可以从账本中发现,这两个茶室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整笔的巨大钱款流出。
“这些钱财之后到底流入了何方?这账本不全,最终流出的地方标注的又是暗语,完全没有头绪呀!”
“没错,总感觉这背后可能会有你我无法想象的滔天阴谋。”
“连兄,你这么说我可太敢想了,但是我不敢说,咱们先点到为止,别让我继续往下想了哈。”
连钰看着花罗讪讪的神色,笑了笑,低头又看了几眼账目,再次抬头看向花罗道,
“我知道花兄的顾虑,但是这些账目明显只是豹之一斑,却已经如此惊人,恐怕你我如何想象也不过分。”
花罗再次正色,他突然觉得手中的案件,恐怕不是简单的官员从商的小案子,其后面必然还有更大的阴谋,
“连兄,这个案子,请沈大人上报吧,我觉得案件并非如同记录的这般简单,恐怕其背后的阴谋,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连钰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刻严肃回应,
“花兄思虑严谨,连某惭愧。”
“连兄莫要如此说,若不是连兄无意中的话,我也想不到这些,总之多查一些,没有坏事。”
说着,他叫着连钰离开了值事房,出门之后还小心翼翼的,亲手将值事房的门锁上。
沈飞一直是刑部走得最晚的那一批官员。虽然此时已经下值半个时辰了,但是沈飞依旧在桌案上,正带着眼镜查对案宗。
他听了花罗的禀告,又问了花罗和连钰两人一些问题,便让他们先行离开了,
这日很晚,沈飞才从刑部官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