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意料之内的事,左如今沉了口气,又很快恢复了冷静,“可留下活虫了?”
余小五:“留下了三条……”
“生剖的吗?”
“司使放心,尹小烛给小七灌了很多迷药,小七死前没遭罪。”
“那就好,”她目光微微向下垂去,“找个清净的地方,把小七安葬了吧。”
余小五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司使放心,我会的。”
“尹小烛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能找到追踪的方法?”
“她说已经想到办法了,不过还要验证几次,请司使耐心等上一两日。”
“一两日便可?”
“是。”
左如今点头,“安排人在她家守着,有任何事立刻报给我。”
“明白。”
左如今回过头看向连顾,“关于传信符的事,还有些细节想向先生请教,可否回屋中详谈?”
连顾:“好。”
二人进了屋中,具体谈了什么,并无第三人知晓。
倒是左培风安顿下来后,便很快待不住了,让岳伯伯叫上了家中所有仆从,一一到他屋中问话。
碍于这小祖宗毕竟还是个少主,谁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等左如今从连顾房中出来的时候,见左培风房间门口已经排起了队,连慕姨都在其中。
左如今走过去,“你们干嘛呢?”
慕姨抻了个懒腰,“说是小少主要问话。”
“你们在这儿等多久了?”
慕姨:“别人不知道,反正我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山海还没喂呢……”
左如今转身,迈步进了屋。
左培风正冷着脸对一个花匠问话,瞧那模样倒是煞有介事,只可惜家中仆从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左培风是钟馗转世也找不出什么鬼来。
左如今:“我家里的人什么正事儿都不用干,就陪你玩是吧?”
左培风:“我这也是正事,你不肯说,我就问别人,我就不信找不到你一点疏漏。”
左如今纳闷儿,“你为什么非要认定星儿逃婚和我有关呢?”
左培风:“感觉。”
“行,你慢慢感觉吧,”左如今朝身后摆摆手,“该干嘛干嘛,谁再陪他胡闹,这个月工钱减半。”
仆从们听了,立刻转头要离开,却听左培风突然道:“不就是月钱吗?谁过来让我问话,我出双倍!”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然而已经晚了,左如今对家中众人一挑眉,“还不快谢小少主赏?”
满院的仆从齐声道:“多谢小少主!”
左培风:“……”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仆从们已经积极的往前挤了。
“小少主,先问我吧!”
“问我吧……”
“问我问我!”
左如今逆着人流走出来,无奈的笑笑。
走过一个角落,有人影突然闪出,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左如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声问:“你确定?”
那人点点头。
“我知道了。”
来人朝她施了一礼,转眼便消失了。
左如今默默闭上眼睛,许久未动……
当晚。
夜过亥时,方知义下了值。
出宫门不远有一条街,街尾就是她的家。
从出宫门到进她家门,总共也就一刻钟。但只要不当值的时候,她就卸下了雷厉风行的做派,反倒喜欢慢慢溜达。
路边卖宵夜的摊贩还没收,方知义买了两个肉饼,一盒糖霜团子,又打了一壶果浆酒,不急不缓的往家走。
到自家院墙外,她原本松懈的弦儿突然又绷紧了——院子里有动静。
她孤身一人,家里只隔三差五会来个浆洗衣物的老媪,但那是短工,不可能大晚上出现在她的院子。
难道蚀月族找上她了?
可她的脚步声停在院外,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居然还在继续,蚀月族会如此大意吗?
方知义犹豫片刻,将手中吃食放在一旁,然后轻轻一窜,跳上了院墙。
她的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条石子路直通主屋,石子路西是一排兵器架和一小块空地,东边是个错落有致的小花园。虽然这里没有被灵气催开的花,但自有四时常绿的叶,葱茏枝叶间摆着石桌石凳,再旁边是一座小秋千——不是方护卫的时候,她恨不得把自己家中每一处都布置得精致妥帖。
然而此刻,那个秋千上有一个人影。
那人的姿势很诡异,似乎是被人吊着脚挂在了秋千架上,可秋千竟在慢悠悠的晃。
嘎吱……嘎吱……
在夜风中听得人头皮发麻。
方知义轻手轻脚的跃进院子里,手握在刀柄上,猫下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秋千的方向。
此时,月亮恰从云后露出来,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差点骂出声来。
秋千上不是别人,正是左如今。
之所以姿势诡异,是因为她斜靠在窄小的秋千凳上,一条腿漫不经心的搭着秋千绳,另一条腿点着地面慢慢晃着自己,整个上半身却几乎空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待住的。
方护卫两步走过去,用刀鞘敲在她腿上。
左如今没起来,而是歪头看她的手,“没带吃的回来?不像你啊?”
“呀!”
方知义一拍脑门,又跳出院子拿上自己的吃食,然后开了正门走进来。
左如今已经乖巧的等在门里了,并且准确的摸走了方护卫手里那包肉饼。
“哇,还热着呢。”
她打开油纸包就要咬,方知义眼疾手快,从虎口里夺下一块,“我就买了两个,给我留一个。”
两人一边打闹一边往院里跑,闹到屋门口的功夫,左如今已经把饼全塞进嘴里,含糊的嘟囔:“我赢了!”
方知义叼着最后一牙饼打开屋门,点了烛火,一回头,左如今正摆弄那壶果浆酒,“怎么是凉的啊,都入秋了,你也不弄点热的?”
“你爱喝不喝。”
“喝。”
她咕噜噜灌下两口,一抹嘴,舒坦的闭了闭眼。
方知义坐下来看着她:“说说吧,大晚上守在我家院里,总不会是为了这口吃的吧?”
“想我二姐姐了,不行吗?”
方知义:“可别,你现在姓左,这声姐姐可是折煞我了。”
左如今抿嘴一笑。
只这一瞬间,她方才所有的欢跃、幼稚和无赖通通消失,整个人都失落了下去。仿佛此刻映在她脸上的并不是烛火,而是夜色无声的责备。
方知义也意识到不妙,“怎么了?”
“星儿,真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