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贵忍不住想:棠梨这是要撸自己下岗啊这是。
他说:“……我向上边反映一下。”
心里却在想,大队长是不可能由她担任的。
这是上边下来的硬性规定:关于担任大队长的要求,首选条件就是贫下中农出身。
他作为世世代代生活在王家村(现在的前进大队)的当地人,对棠家印象深刻。
关于棠家,那祖上也是阔绰过的。
起码他爷爷辈,都是在棠家当下人的。
到了斗地主时期,棠家被拉出来杀鸡儆猴,到最后斗得老一辈除了棠老太全死光光了。
这棠梨丫头从出生起,祖上阔绰的豪宅就被封了,田地没了,仆从也散了。
独留个棠老太拉扯着一大家子。
到后边这老太太两腿一蹬,就真只剩下一间茅草屋和一个孙辈了。
田氏其实和棠家说不上太大的干系,不然在前些年,也是要和棠老太一样挨批斗的。
田氏老娘是棠老太的贴身丫鬟,后边解放后,宣扬人人平等,也就没什么丫鬟称呼了。
这么论起来,叫声表姨都有点攀亲戚了。
这些陈年烂谷的事情,王金贵早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忘却了。
只是没想到,连茅草屋……也倒了。
思及此,他提起这件事:“姑娘啊,你的那个屋子没了……”
“王癞子又是个村里打流的,也没谁能赔偿……”
“你一直住老王家,大姑娘家家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哈。”
棠梨听到这话终于想起来,她还得建个房来着。
她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跟王慧莲睡觉是真麻烦。
先不说王慧莲睡的死沉死沉的,她还非得扒拉着自己睡。
嘴上念叨着梦话,什么姐姐……真香……想吃……
……拜托,她的性取向还没有姬啊!!!
棠梨应了声:“好,知道了。”
“咱大队没啥多余的房,你要是要建房子,没人帮忙,可以喊我们家哈。”
其实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种地,光赚工分就已经够累了,更何况去建房子呢?
大队长这么说也算得上有情义了。
棠梨摆摆手:“没事。”
王金贵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
做不做是一回事,为人处世,说话左右逢源一点,给别人、自己都能留点余地。
——
叶辞安惊讶地看着猪圈,失了话头。
这传言……竟然是真的。
现在数不清的小猪拱在母猪身下,“吭哧吭哧”地给加餐中。
杜欣怡赶上来看到后,惊呼出声。
大队长觑了她俩一眼,那表情就好像在说“真是见怪不怪”的。
叶辞安默了默,眼见为实。
现在传言得到了查证,她反而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点虚无缥缈的感觉。
唯物的世界观开始动摇。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或许是想着事,又或许是来人的动作过于轻微,她下巴磕到了对方肩膀上。
棠梨:“?”
叶辞安倒吸一口气:“嘶。”
她抬头看人,竟然是刚才没见着的棠梨。
少女睁着眼睛看她,还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
“走路小心点呀。”
叶辞安:“……好的。”
虽然不知道棠梨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但这个时候不要忤逆对方比较好……
叶辞安有一种女人的直觉,反正招惹谁都不要招惹面前的棠梨。
后边的杜欣怡惊吓地往后退了几步,又觉得自己的动作过于显眼,于是止住了脚步。
“怕什么。”
棠梨慢悠悠地开口。
被发现小动作的杜欣怡:“……就,不小心哈哈。”
“这些,都是您……生子丹的作用吗?”
“对呀。”棠梨点头。
杜欣怡听完更想后退了……
叶辞安反而发问:“你是什么人。”
棠梨思考了一下,说:“我可能,不是人?”
在场的其她人:“……”
第一反应像骂人,在这个反应过去之后,一股凉意自脚底板升起。
不是人那能是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明明太阳是这么炽热,但她们因为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叶辞安捂住自己心口,心脏怦怦跳得如同打鼓。
她感到一阵阵眩晕。
棠梨抬手按住了她:“不要想了,再想你就要觉醒了。”
叶辞安:“……”
虽然但是,她这么说难道自己不应该更加深想下去吗。
奇怪的是,自己跌宕起伏的心境,居然真的被她这句话神奇地抚平了。
棠梨指尖传达出来的热意和力度,穿过的确良的料子,渗进皮肤深处。
她的心脏逐渐变得缓慢,开始有力地跳动起来。
棠梨说这话可没有骂自己的意思,她都成世界意识了,还算是人吗?
再深究一点,她从荒芜之渊诞生那刻,也算不上是人……
要这么想,话题可就又回到了哲学永恒的讨论问题。
于是棠梨就此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