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日还要走吗?”颜宁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生怕被旁人听到一般轻声。
只见陆砚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身子一斜,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凑到了颜宁身旁,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几分戏谑说道:“怎么?夫人这是舍不得我走么?”
颜宁闻言娇躯一颤,俏脸瞬间浮起一层红晕,心中羞恼不已。
她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陆砚,紧闭双唇不再言语,显然是不愿再多与这个疯子多说一句话。
陆砚却并未就此罢休,他伸出双臂一把将颜宁紧紧拥入怀中。
待颜宁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落入了他怀抱。此刻的她本就困倦至极,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挣脱陆砚的束缚,也不想惹恼他,索性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就这样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颜宁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却发现床榻边空空如也,她还以为昨夜是做梦!
这时,五娘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看到颜宁醒来,赶忙朝着门外唤道:“快些进来伺候夫人梳洗。”
不一会儿,几个伶俐的小丫鬟便鱼贯而入,端着铜盆、巾帕等物候在一旁。
颜宁一边由着丫鬟们摆弄,一边开口向五娘问道:“大娘,陆砚他……昨日可曾回来过?”
五娘手持桃木梳子,轻柔地梳理着颜宁的秀发,同时压低声音回答道:“回夫人话,是回来了,但家主今日一大早就去铺子里了,估摸得到用午膳的时候才回来。”
颜宁听完之后微微颔首,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缓缓移向摆在面前的铜镜之上。
她就那样静静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起来。
转眼间便已临近午时。就在这时,陆砚和陆槿儿一起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家中。
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恰好映照在他们身上,使得二人看上去格外引人注目。陆槿儿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娇艳动人。
她步履轻盈地紧跟在哥哥陆砚身侧,一路上两人谈笑风生,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不时还能听到陆槿儿发出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
此时颜宁正独自一人静静地伫立在院子中。她的眼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那棵海棠树,树枝头上高高悬挂着的一只鹦鹉。
这只鹦鹉的小爪子上不知何时竟然又多出来了一条脚链。
颜宁今日的她身穿一袭简约素雅的淡蓝色轻衣。
这件衣服的剪裁极为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那婀娜多姿、曼妙迷人的身材曲线。
她那头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间的乌黑亮丽的秀发被精心地挽成了一个简洁大方的发髻,发髻之上仅仅点缀着几支从孙大娘那里买来的珠花钗子。
这些珠花钗子虽然并不显得十分奢华贵重,但它们却与颜宁自身所散发出的那种清新脱俗的气质相得益彰,使其越发显得楚楚动人、风姿绰约。
就在这时,陆砚踏入了院子。他一眼望去,视线瞬间便被站立在海棠树下的颜宁所吸引。
只见海棠花如粉色的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有的轻轻垂落在她的发顶,有的则悄然停留在她的肩头,似是在与她亲昵低语,画面美得如仙女图一般。
陆砚挪动脚步,走到颜宁身旁,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调侃道:“夫人在此这般出神,莫不是在心中暗自思量,究竟是这娇艳的花儿更美呢,还是夫人您更美?”
陆砚的话音刚落,颜宁娇躯猛地一颤,显然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陆砚这张嘴,颜宁已经逐渐习以为常。就算开口骂他,也只是浪费口舌,她也懒得再骂!
颜宁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转头抬起眼眸,如水般清澈的目光直直望向陆砚,轻声说道:“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陆砚闻言,脸上笑意不减,伸手轻轻拉住颜宁的柔荑,引领着她一同坐到旁边的石凳上。
陆槿儿见状,也连忙快步跟上,在一旁乖巧地坐了下来。
待三人皆落座后,陆砚依然嘴角带着笑着,饶有兴致地看着颜宁问道:“夫人您说?”
颜宁刚刚张开嘴唇,准备说话的时候,突然间,门口那负责守门的小厮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脚步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只见这小厮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说道:“家主、夫人,门外有个陆家的孩子前来求见!”
听到这话,陆砚不禁心生疑惑,自言自语道:“陆家孩子?”
说着,他便扭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眼神之中充满了好奇。
稍作思考之后,陆砚大手一挥,对着那小厮吩咐道:“快把他带进来吧!”
而此时的颜宁心中也暗自猜测起来,不知道这个突然来访的陆家孩子是谁。
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个可能的人选,但最终定格在了陆时渊这个名字上。
就在她心里暗暗琢磨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果不其然,正是陆时渊。
陆时渊恭恭敬敬地向着院内的几个人行了一礼,然后径直走到颜宁跟前,双膝跪地,“砰”的一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紧接着,他抬起头来,用略带稚嫩却又无比诚恳的声音说道:“时渊多谢夫人。前天祖父不幸离世,今日一早,我已将祖父妥善安葬。祖父临终之前特意嘱咐时渊,一定要前来向夫人道谢。”
听闻陆时渊祖父已然过世,颜宁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惋惜。
她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发现他那双原本应该清澈明亮的眼眸之中,此刻竟然隐藏着一丝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颜宁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家里如今……就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了么?”
面对颜宁的询问,陆时渊微微点了点头。
颜宁的目光缓缓从陆时渊的身上移开,转而投向坐在一旁的陆砚。
只见陆砚紧紧皱起眉头,一双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陆时渊。
颜宁用略带紧张与期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后,然后以一种近乎耳语般轻柔的声调问道:“你觉得这个孩子怎么样?”
说话间,她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安静乖巧的陆时渊。
听到问话后,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陆砚如梦初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将视线缓缓转向颜宁所在的方向。
而后又看了一眼站在身前小小的身影,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张开口轻声说道:“很好,这孩子和我年幼时很像!”
眼前的陆时渊,不仅神态举止与幼年时期的陆砚如出一辙,就连那副一板一眼的认真模样也仿佛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尤其是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更是宛如复刻了小时候的陆砚。
以至于当陆砚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错觉,仿佛时光倒流,一度以为阿砚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颜宁想到陆砚疯起来会六亲不认。此刻,看着陆砚脸上那温柔且宠溺的神情,颜宁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但同时内心深处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犹豫片刻之后,颜宁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询问道:“那,你喜欢这个孩子吗?”
她的话音刚落,陆砚便立刻明白了她话里隐含的意思。只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并转头望向颜宁,反问道:“夫人难道是想过继这个孩子?”
颜宁微微颔首应声道:“嗯!”
得到肯定答复后的陆砚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或者迟疑,相反,他果断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选这个孩子吧。”
就在当天夜晚,月明星稀之际,陆砚匆匆派人召集了族中的各位长辈齐聚于家族祠堂。
很快,陆家所有能够赶过来的人纷纷抵达现场,整个祠堂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但随着陆砚与颜宁携手牵着小陆时渊踏入祠堂正门那一刻起,原本喧闹嘈杂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只见陆砚与颜宁神色庄重地带着陆时渊径直走到供奉着祖宗牌位的香案之前立定身形。
在一阵短暂而凝重的沉默过后,陆砚深吸一口气,然后提高嗓音对着在场众人朗声宣布道:“今日让各位过来,是想宣布,将陆时渊过继到我的名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陆砚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刚刚落下,原本寂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见声响的祠堂内突然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反对之声......
首先站出来说话的,是此前带着孩子过来送团扇的那位夫人。
只见她微微躬身行礼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家主,这小子和咱们这一脉可是早就出了五服,而且,如果真把他过继到您这儿,那他可就成了陆氏的少主,少主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孩子都有资格的。”
这边话音刚落,送镯子的那户人家也赶忙凑上前附和着:“是啊,家主。哪能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过继到家主您这一房的呀。您倒不如您瞧瞧我们家的阿澄如何?这孩子乖巧可爱,又聪明伶俐,简直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随着这两人起头,其他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也纷纷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地将各自的孩子推搡至前面来,一个个争着向陆砚毛遂自荐。
面对众人的喧闹与嘈杂,陆砚却始终面不改色,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人群中的某个方向,口中斩钉截铁地道:“我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就喜欢这个孩子!”
一听这话,刚刚还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但仅仅片刻之后,又有人忍不住跳出来反驳道:“喜欢?家主,喜欢毕竟只是次要的。真正至关重要的还是家族的血脉传承!这小子,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沉默寡言,有时候甚至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像这样木讷内向的性子,将来又怎能承担得起管理偌大家族产业的重任?”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也响起来:“没错没错,咱们陆家自古以来便是以经商为本业,世世代代积累下如今这般庞大的家业实属不易。若是让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孩子日后继承家主之位,岂不是要毁了祖宗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两个目的,要么极力推荐自家孩子,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攀附上陆砚这位家主。
要么则对陆时渊百般挑剔贬低,认定他根本不配被过继成为陆氏少主。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吵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