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神那恢弘，浩荡的嗓音，炸响在高天之上，听得这片枯寂，破败万物的世界，都发出悲鸣。
雨，也下的更大了。
倒悬的黑暗之海间，翻涌的浪花，有无数浩瀚的景象涌出，那些都是柳神曾经，在那三十三重天上，那抵御黑暗异族的天关，见到过的恢弘场景。
黑暗侵袭，不知多少的不朽仙王，都是陨落，化为枯骨。
便是连圣，孤身前往黑暗源头。
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黑暗，只是被他暂时压制。
总有一天会卷土再来。
到了那时，谁能像曾经的圣一般，手持两断刀，拯救寰宇万界，三十三重天？
“是，我么？”
陈岁坐在小舟中，眼眸微凝，轻声呢喃，有些淡淡的怀疑之意。
因为柳神口中，所讲述的事情，都离他太过遥远了。
什么至尊，仙王，不朽，寰宇万界，他现在还只是一个五曜境界的小人物而已，放在一郡之地都翻不起浪花，要被叶族追杀，现在却告诉他要面对那圣都无法彻底镇压的黑暗，这不是扯淡？
“也未必是你。”
“据吾所知，后来的三十三重天人们，重建了秩序，为了抵御黑暗，想了不少手段，也掀起不少的斗争，吾之身躯，似乎便是在那个岁月被斩碎道果。”
“为了躲避什么存在的追杀，吾只能不停奔逃，舍弃道身，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磨损，只尚存一丝的灵智，这才到了这里，在那一夜，遇见了你。”
说到此处，柳神竟是有些委屈，莹灿的树枝光芒黯淡了下去。
它的脑海里，除去关于圣的记忆，剩下全都记不起来了。
便连自己是谁，伤了他的人，或者说什么生灵存在，都是不知晓。
所剩的法力，也只够他记忆中，无比卑微的一丝丝。
也就在这下界，渺小的边陲之地，能够用了。
陈岁闻言哑然。
他沉默了片刻后，也是摇了摇头，将脑中那种复杂混乱的思绪剔除出去。
想那么多，黑暗何时会到来，他能否担得起那个责任，都是没有意义的，现在的他还太过弱小。
抓紧务实，研究该如何提升实力，解决叶族的麻烦，才是正经事。
“如此说来，你肯定也是不知道我的身世，从何而来，天外那仙人又是怎么回事，邓白漪的无情道，也是都不知道了？”
鲜嫩柳枝，微微点头，沉默说道：
“吾的道基受损，从前的事，看不清楚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那个手持红色小剑的女子，身上包藏大因果。”
“冥冥之中，吾在她的身上，感受到过一丝熟悉的存在，好似源自于曾经未破碎，污染前的天庭。”
“至于无情道，也是冥冥中，有一道足以令吾感到畏惧，伟岸的气息，在默默干预着她，所以吾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顺水推舟，毕竟吾现在太过弱小，不想拨乱命运，引起那道气息主人的注视。”
“而你。”
柳神嫩绿枝芽，绽放绿意，透彻陈岁胸口的曜宫，看到了他的渺小，认真说道：
“我建议你，远离她。”
“远离，邓白漪？”
“对，越远越好，甚至就当你自己死了，千万不要试图做任何，干预她无情道的事情。”
“否则会如何，引来灭杀？”
陈岁沉默，眼眶有些微凝。
他实在是没想到，邓白漪的身上，还背负着那般大的因果，竟与曾经被圣斩碎的天庭有关，冥冥中有一个伟岸的存在，在引导着她往那条大道上前进。
自己试图阻拦，便会被那个存在湮灭么？
“只能说，尽量不要引起它的注意。”
柳神声音回荡，淡淡感叹：
“吾能感知到，那位存在，还并没有刻意干预你或者她的命运，一切都是按照预想未来的路线行进着。”
“寰宇万界，三十三重天，太多生灵，太多界域了，即便是那样的存在，也不可能全都掌控，更不可能注视到比沙子还要渺小的你们。”
“但，她身上毕竟有着那样的大因果，你又背负着圣的传承，最好还是不要接近在一起。”
“否则，那样的存在，只需动用一个念头，冥冥之中，汝的命运便会被改写了，化为余烬。”
陈岁闻言，微微沉默，眯眼思考道：
“也许，在‘祂’的眼里，我的命运本该在那一夜死去，却被你救了下来。”
柳神柳枝微微点头，他是此间命运的变数，圣的传承同样也是。
也许按照既定的命运，本该是平凡山村间，芸芸众生的陈岁，此刻早都化作白骨了，又何谈干预邓白漪呢。
“这么说来，压力很大啊。”
陈岁咂了咂嘴，拍了拍腰间的刀，有些苦笑地感叹着。
本来觉得，有云景那家伙带来的消息，说什么九幽郡外，他还有很多情敌竞争者，都是不弱于他的存在，他的压力就已经很大了。
哪曾想，今日柳神的出现，又给他冥冥中，带来了许多未知的苦恼，敌人太过伟岸庞大，也许比那个注视大荒的仙人，还要强大太多。
可是难道，他就要这样放弃邓白漪，纵任对方修无情道，依照命运继续走下去吗？
短暂沉默，随后陈岁摇了摇头，咂嘴说道：
“虽然本来，也没打算干预什么，只想让她过得快乐一些。”
“但你若这么说，有某种存在，刻意在引导着她，让她不快乐的话，那我也就只好出手了。”
柳枝晃动，警告说道：
“你不怕死？”
“他会怕死吗？”
陈岁拍了拍腰间的两断刀，一脸笑意地开口，听得柳神无语至极，竟是破天荒地发笑出声，使得整个枯寂，破败的世界都光明了起来，血月化为太阳。
“你竟然跟圣相比。”
“那咋了。”
陈岁挑了挑眉，淡淡冷笑说道：
“毕竟现在这把刀在我的手里，他能斩碎天庭，镇压黑暗，我若是连想一想都不敢，那还怎么配当他的传人，干脆也一块被腐蚀算了，还修行个什么。”
“但你实在太过弱小。”
“所以才要想办法强大起来。”
陈岁目光，幽幽盯着那株柳枝，透露淡淡的贪婪之意，令柳神都隐隐感知到异样，警惕问道：
“你小子想做什么？”
“现在，只有这把刀，或者说只有我能帮你，剔除表面的焦枯，重获新生吧？”
“那又怎样。”
“不怎样。”
陈岁望着柳神，目光间透露着贪婪，舔了舔嘴唇，微微笑道：
“我只是好奇，你曾经说过，自己曾是瑶池仙畔间成长的一株木柳，历经这么多岁月，你身上的叶子，树皮，汁水，应该都很有营养价值吧。”
“不知可否……”
“让我尝一口？”
柳神闻言，翠绿嫩芽猛地一颤，像是小绵羊看到灰狼一般，飞快地朝本体缩了回去。
同时，他还施展神力灵法，既愤怒，又有些恐慌地将陈岁踢出这片空间，恢弘的嗓音不停回荡，只有一个字，扩散在九天之间：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