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平双手插在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走进了田景仁伪装经营的杂货店。一进门,他便扯着嗓子喊道:“老板,来包烟,再拿一盒火柴。”
田景仁正在店内忙碌,瞥见木云平走进来,急忙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压低声音说道:“组长,我们一直死死盯着铃木芳子呢,可关于那假钞印刷厂的事儿,到现在依旧毫无头绪。上头催得紧,不停地问进展。”
木云平微微皱起眉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在泰阳商行那边也没打探到假钞印刷地点的消息。”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接着说道:“不过,我刚得到消息,日本人又新印了一批伪法币,而且已经派人带着这些伪钞去国统区大肆采购货物了。如今这局势,是越来越棘手了。”
“对了,你打听到国统区对假币有什么应对措施吗?”木云平突然问道。
田景仁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听说他们对一些物资实施了管控措施,可效果并不理想。还有个消息,财政部从英法那边订购了一批印刷机。现在有传言说,由于财政赤字严重,再加上日本人疯狂印制伪钞,上头打算以毒攻毒,加大法币的印刷量。”
木云平一听,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这是哪个‘大聪明’出的主意?缺钱就印钱,印多了法币不得贬值更厉害吗?”
田景仁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法币开始发行,国民政府财政部从英法银行拿到印刷权后,就一直在偷偷加印。这回要是真的放开了印刷,到底要印多少,真是难以想象啊。”
木云平心里明白,一旦国民政府真的大量加印法币,局势将会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失控,后续会引发怎样难以预料的混乱局面,他不敢细想。但有一点他十分笃定,那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必将遭受沉重打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可他清楚自己不过是这庞大乱世棋局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即便知晓了国民政府的这些内部消息,仅凭他一己之力,又能改变什么呢?一种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悲哀。
“让司英杰他们继续盯着铃木芳子吧,你们都小心点。”说着,他拿起那包烟便走了出去。
回到泰阳商行后,木云平径直找到了罗成君,面露难色地说道:“罗经理,您也清楚,要想找到那两个共产党,眼下的人手远远不够啊。钱副经理就给我拨了十二个人,还不让我找警察局帮忙协作。您想想,这偌大的沪市,靠这十二个人去找两个人,简直就跟大海捞针一样难啊。”
罗成君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缓缓说道:“云平,我理解你的难处。可你也知道,咱们商行最近抽了不少人去国统区和共产党统治的地区执行任务,实在是抽不出更多人手了。你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克服一下眼前的困难?”
木云平一听,心里更着急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焦虑:“罗经理,您是不知道,要是我找不到这两个共产党,钱副经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到时候我可就麻烦大了。”
罗成君摆了摆手,神色淡定地说道:“没事,在这泰阳商行,我说了还是算的。他要是敢找你的茬,我来替你说话。”
一番交谈后,罗成君便设法把木云平打发走了。木云平作为新来的情报科科长,罗成君心里清楚,得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在这泰阳商行里,只有依靠自己,他木云平才能站稳脚跟。
况且,罗成君目前肩负着主导假法币在国统区以及共产党统治地区采购行动的重任。在他看来,实在没必要为了促成钱多财的计划顺利推进,就给木云平增派人手。毕竟,商行内的人员调配关系着各项任务的进展,而这背后又牵扯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
罗成君深知,在这样的局势下,自己必须谨慎地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于自己和泰阳商行的决策。他需要确保采购行动万无一失,同时也要巩固自己在商行中的地位,让木云平这样的新人清晰地认识到谁才是能给予他支持和庇护的人。
木云平心里其实并不想真的加派人手去抓捕共产党,不过在罗成君和钱多财面前,他还得装装样子。于是,他对着那十二个手下大画大饼:“兄弟们,都好好干!只要能找到共产党,奖金绝对少不了你们的!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谁要是立功了,以后好处多着呢!”手下们听了,脸上露出似信非信的表情,但还是纷纷应和着。
打发完手下,木云平看了看时间,一会儿他还得去见那个美国佬杰克·汤普森。一想到这,他心里就犯嘀咕,真不知道杰克·汤普森派人给自己传信说要见他,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杰克·汤普森坐在咖啡厅光线较为隐蔽的一角,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眼神中透着精明与算计。他抬眼看到木云平走来,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木先生,别来无恙啊。”杰克·汤普森操着一口还算流利但略带口音的中文说道,一边说一边示意侍者给木云平上一杯咖啡。
木云平礼貌性地笑了笑,坐下后说道:“汤普森先生,您这么急着找我,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杰克·汤普森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说道:“木先生,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能力和才华。在这混乱的局势中,你能在泰阳商行有一席之地,可见你的本事不小。”
木云平心里一紧,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汤普森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在这乱世中求生存罢了。”
杰克·汤普森笑了笑,接着说道:“木先生太谦虚了。我这次找你,是想和你谈一个合作的机会。你也知道,我们美国人在这世上的影响力,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以后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木云平心中不禁一动,可转瞬之间,警惕之意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深知,这世上从无平白无故的好处,天上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微微皱起眉头,他神色凝重地说道:“汤普森先生,承蒙您的赏识,我深感荣幸。但您也清楚,泰阳商行表面上打着贸易的幌子,实则是日本人操控的一个特殊机构。在这种情况下,我若贸然与您合作,只怕会惹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杰克·汤普森摆了摆手,说道:“木先生不用担心,我们的合作完全可以秘密进行。而且,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在泰阳商行的地位受到影响。相反,有了我的支持,你在商行里会更有话语权。”
木云平心中暗自思索,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他开始对杰克·汤普森的身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个美国人,在这局势复杂的上海,突然抛出这样的橄榄枝,背后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到底是代表美国政府,还是某个利益集团?
“汤普森先生,您的提议很诱人,但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木云平说道,“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杰克·汤普森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当然,我理解。木先生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机会可不等人啊。”
说完,杰克·汤普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木云平:“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想清楚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木云平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便放入了口袋中:“好的,汤普森先生,我会慎重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