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宅的车上,沈亦迟抱着颂颂脸色黑沉,眉头都快拧成了死结。
从他打完电话让老宅准备餐食后,就再没开过口,车内死寂一片,开车的程鹏大气都不敢喘。
唯有颂颂两天没见到爸爸,此刻格外兴奋地抬起小短腿在沈亦迟胸膛上胡乱踢动,嘴里咿咿呀呀。
温韶倪看着越来越远的老小区,陷入了迷惘,差一点,她就可以有和颂颂在一起的未来了。
沈亦迟的余光落在温韶倪的后脑勺上,眉宇间的褶皱又深了一些……
到老宅后,沈亦迟二话不说将温韶倪拉到了饭厅,欧式古典长桌上摆满了热乎乎的饭菜,似乎真的给人一种到家了的感觉。
沈亦迟将颂颂抱给了裕妈,“裕妈,带颂颂去冲奶粉。”
温韶倪立刻想跟上去,“我不饿,不想吃。”
沈亦迟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强行按在椅子上,凶巴巴地说:“你不吃我要吃,你老公为了找你两天没吃饭了!”
温韶倪眼睛顿时一红,连忙抹着泪抽噎,“我都让你别来找我了……”
“是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走就走,说断就断,潇潇洒洒!”沈亦迟心脏快气炸了,毫不客气地吼她。
这声响引来了沈愿如,她正想过去劝劝,却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的奶奶拉住。
沈愿如微讶地看着沈奶奶,沈奶奶摇了摇头,小声说:“嘘,别管,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聊聊。”
沈愿如自然听沈奶奶的,担忧关切地又看了一眼饭厅后,悄悄扶着奶奶离开了。
沈亦迟在温韶倪身旁坐下,没好气地说:“你个小没良心的巴不得我饿死,才没人管你是吧!”
“我不是……”温韶倪委屈地看着他,这才发现每日春风得意般的人两颊都有些凹陷了。
沈亦迟盛着汤瞪了她一眼,“温韶倪你就是个蠢货!吃完饭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我真的会打你屁股!”
语必那碗汤被端到了温韶倪面前,是甜甜的雪梨猪骨汤,沈亦迟折腾那会儿,温韶倪就已经口干舌燥了,于是擦干眼泪拿起汤勺,舀了一口送入嘴中。
见温韶倪乖顺吃东西,沈亦迟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他又给温韶倪盛了碗饭,夹了烧鹅和芋头蒸排骨放碗里,最后才自己拿碗动筷吃。
温韶倪抽抽搭搭地吃完了饭,沈亦迟没吃太多,早已双臂抱胸,脸色不善地靠坐在椅子上。
见温韶倪脸上没干爽过,鼻涕泡都快冒了出来,又扯过纸巾,粗鲁地在那张小脸上胡擦一通。
温韶倪任他擦拭,结束后,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互相揪着,低着头解释。
“我带着颂颂走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我只是以为分开会对我们更好,我总是需要你迁就我,照顾我,却帮不了你任何事,有时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难过,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沈亦迟盯着温韶倪,期待着她继续说,可温韶倪却止住了声。
她莫名收了气性,明明在出租屋时还义无反顾,一副要一刀两断的模样,现在觉得没机会离开就突然换了面孔,可那双眼睛明明还思虑深重。
沈亦迟觉得胸口发胀闷堵,“你为什么没办法对我坦诚?为什么宁可直接认错也不告诉我根本原因?”
温韶倪低垂的眼睫又往下耷拉了几分,她已经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对沈亦迟造成了伤害,因而不想再和沈亦迟吵架,更不想看到沈亦迟生气难过的落魄模样。
她对他理亏,于是毫不犹豫地服了软。
“怎么不说话?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可靠的人吗?”沈亦迟质问。
“不是!”温韶倪连连摇头。
“那你告诉我,你的委屈是什么?是什么让你这样伤心的要离开?”沈亦迟悲悯又恳切地看着她。
温韶倪又湿了眼眶,“阿迟……”她想去拉沈亦迟的手,男人却第一次躲开了。
“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沈亦迟站起了身,“你不肯说的话就这样吧,但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这个月你都别再想出门了!”
他走了,冰冷的风衣扫过温韶倪的胳膊,温韶倪无力地呆坐了会儿,可她没功夫自顾自怜,擦干泪后目的明确地去了沈廷远的书房……
温韶倪知道沈廷远看不起她,如果她倚仗着沈亦迟,那她便是坐实了沈廷远对她的刻板印象。
此刻,她站在书房中央,脊背挺直,神情倔强地迎着上位者的凛冽目光。
沈廷远坐在正上方的书案前,这会儿才窥见了女孩藏在柔弱下的底色。
他启唇,用幽冷的声音徐徐道:“温小姐,你虽然年轻,但不能没有基本的契约精神。”
温韶倪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被沈廷远羞辱的准备,此刻心情无甚波澜。
她微低头,模样恭顺,眼里却没了往日的畏怯,语气也含着怨,“我没有拿您的钱,也承诺会还您买墓地的一百万,我认为自己这样做并无不妥,毕竟您并不见得有多在意颂颂。”
“所以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对?”沈廷远冷哼。
温韶倪抬起头,直视着中年男人的鹰眸,“没错,您根本不在乎颂颂,可他是我的心头肉,我知道您嫌弃我碍了阿迟的前途,所以我认为我带着颂颂离开会让您满意。
更何况我已经对您足够尊重了,我没有告诉阿迟合同的事,顾及了你们父子间的关系。毕竟您是帮我嫲嫲和阿公觅得了安息之处的人,这份恩情我始终记着。”
沈廷远饶有兴味地看着紧绷着脸的年轻人,“恩情?你怕不是觉得我与你签订合同的手段下三滥吧?”
“一码归一码。”温韶倪毫不避讳道。
沈廷远差点笑了,温韶倪是真敢这么想。
“我没想到沈亦迟这样在意你,我并非是个老古板,没想强拆你们。”沈廷远道。
温韶倪忍不住抬眸打量了沈廷远一眼,他不是老古板?
“我可以给你留下的机会,但本家不会容留一个无用的外人,你得向我证明你存在的价值,让我看清楚你是否够格当沈亦迟的妻子。”
温韶倪微怔,听到“留下”内心有些窃喜,但很快又觉得这话的意思不对。
她不自觉地鼓起了脸颊,清澈的眼睛眸光坚定,“我不是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的存在本就具有意义和价值。
我要是留下,就要做沈亦迟真正的妻子,而不是得经过什么考验,由您判定有没有资格。
我虽然年纪小,贫穷背景浅薄,但也不是您随意裁决的对象。”
沈廷远嗤笑一声,但眉眼却是舒展了开来,“我听说你是师范生,现在看是选了条对的路,你很有说教天赋。”
至今还没人敢这样在他面前叫板,连他亲生女儿也不行。
温韶倪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是有些头铁,可她就是不想失去颂颂,也不想遗失沈亦迟。既然上天安排她回来了,她就应该顺应安排,勇敢地争取。
沈廷远继续道:“我很久之前就和你说过,婚姻里,双方不势均力敌的话是无法长久的。
你现在年纪小,沈亦迟愿意照顾迁就着,可如果他对你的歉疚与兴趣消失以后呢?你要凭什么在这个家里占有一席之地?恐怕到那时你也依旧无法再守住颂颂。”
这是沈廷远的忠言,不是警告。
“你对沈家的价值,不止是我的要求,也是你的必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