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苓悄悄握紧了手。
她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濡湿。
事实上，她也没想过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能够瞒过弘武帝的眼睛。
弘武帝是一位堪称英明的帝王，自他登基以来，大夏朝的国力日渐上升，百姓安居乐业，朝廷政治清明……
这样一位帝王，自然不是好糊弄的。
盛苓本也没想过要糊弄，她只是想稍稍弄清楚一些事而已。
“多谢皇上夸奖。”盛苓微低下头。
“哈哈哈哈……”
弘武帝似乎心情很好，竟是突然朗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这位帝王带了些愉悦的视线落在盛苓的身上，就连声音里也仿佛多了些许的揶揄。
“小丫头，你可以当做是朕因为某个人对你另眼相看。”弘武帝道，“至于那个人是谁……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悟了。”
盛苓：……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此刻的弘武帝，似乎有些……
调皮？
意识到自己将这样一个词用在了这位帝王身上，盛苓连忙低下头，唯恐弘武帝只凭着一双利眼便能看透她心中所想。
弘武帝又是一阵笑声：“行了，定国公那里，朕会敲打的。”
说到这里，弘武帝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倒是显现出了一些威严。
要说定国公宋锦修，在弘武帝看来这不仅是开国功臣之后，也是个堪称得用之人，所以这些年他没少重用宋锦修。
最开始那几年，宋锦修倒是行事极为谨慎，不管交给他什么差事也都能不打折扣甚至是超出弘武帝预期的完成。
但这几年嘛……
行事倒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身为朝廷重臣，居然连自己后宅的事都处理不好，十几年前丢了一双儿女不说，如今还将和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盛苓抿了抿唇：“多谢皇上。”
“行了，你先回去吧。”弘武帝摆了摆手。
盛苓纵是还有满心疑惑，也只能告退离开。
退到大殿外，盛苓正欲离开，便见着一名让人不怎么看得出年纪，双颊丰盈、双目盈润似是含情的女子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这是……
魏公公在旁边悄声道：“县主，这位是萧淑妃。”
哦。
萧淑妃。
听说萧淑妃上次为静宁公主求情的时候，被弘武帝斥责说是一把年纪了还老是装嫩，为着这事儿挺长时间都没有走出景仁宫一步。
她一进宫便碰着了萧淑妃，倒也挺巧的。
都说萧淑妃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那张脸，连脸上长了条细纹都不允人说，就今日这一见，都已经有了二皇子和静宁公主两个孩子，还能保持着如今这般模样，萧淑妃花在保养上的时间与精力，是真的没白花啊，她若是上前讨教驻容养颜良方，不知道会不会被萧淑妃打出宫去……
盛苓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被魏公公引着离开了。
萧淑妃望着盛苓已经走远的背影，眉头微拧，看向守在殿外的一名宫人：“方才那位小姐，是何人？”
宫人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回淑妃娘娘，那位便是德安县主。”
萧淑妃陡然变色，一双原本显得水汪汪的眼里，也顷刻间多了些恨意。
德安县主！
若不是她，静宁又岂会被禁足，自己又岂会被皇上责骂，连累得儿子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过日子……
她竟还敢进宫！
而且，还是来见弘武帝。
莫非，这位德安县主，是生了什么别的心思？
萧淑妃面色不断变幻，一时怨恨，一时又警惕。
好一会儿，她才收敛好脸色，抬脚迈进大殿。
“臣妾见过皇上……”萧淑妃行了礼，柔声道。
她明明已经不再年轻，容貌和嗓音却仿佛还停在了多年前，就连眼里的天真直率，似乎都没有变过。
当她这样抬着头看向弘武帝时，那带着崇拜的目光，很容易便将人拉入曾经的时光。
弘武帝的目光微微一顿。
他看着萧淑妃，又好像看的不是她。
好一会儿。
“平身吧。”弘武帝淡淡道。
他没问萧淑妃这段时日的自我禁足，仿佛已经忘了之前对萧淑妃说了多难听多让人难堪的话。
“皇上，”萧淑妃道，“臣妾是为了静宁……”
弘武帝打断她：“一百遍《女诫》、《女则》抄完了？”
萧淑妃一窒。
她原想着，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静宁公主这段时日也一直很老实，只要她再好好求一求，这件事也就能过去了。
可现在……
皇上的气，竟然还没消？
萧淑妃没有继续给静宁公求情，而是摇头道：“皇上，您也知道静宁打小就不爱读书写字，小的时候为了逃避上课，可是折腾得花样百出……”
她刻意顿了顿。
但弘武帝仍没有半分动容，全然没像她想象的那般因为回忆起静宁公主小时候的趣事而心软。
弘武帝淡淡地道：“若是小时候让她多读些书，也许长大之后还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刁蛮歹毒。”
萧淑妃紧紧攥着拳头，用尽了自制力，才没让自己争辩出声。
皇上，他是真的半点父女之情也不惦念了！
眼中神色变幻了一会儿，萧淑妃一下子跪倒在弘武帝跟前。
“皇上，”萧淑妃红了眼眶，“您说得对，都是臣妾没有把静宁教导好，让她养成这般脾性……”
弘武帝淡淡地看着她，没说话。
“皇上，您要怎么罚臣妾，臣妾都绝无怨言！”萧淑妃一咬牙：“但静宁，她已经知道错了……”
“臣妾知道静宁犯了错，皇上您罚她也是为了她好，臣妾也不是想让皇上放她出来……”
“但昨儿静宁让人送了一封信给臣妾，她说她知道错了，这段时日也每日都在反省自己，皇上，臣妾只是想着，再过几日便是夏享祭典，待祭典结束，不如让静宁去太庙向先祖们好好认个错……”
弘武帝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直地落在萧淑妃身上：“你好大的胆子！”
萧淑妃吓得噤声。
她知道弘武帝是为何动怒。
太庙乃是皇室祭祀祖先的场所，便是皇后、太后，通常情况下也是不被允许进入其中的，更何况是静宁公主了。
萧淑妃一是想给静宁公主解除禁足，二嘛……
也是有心试探。
但显然，她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