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声熟悉的河东狮吼,在场众人一时怔住。
方才见到安从谨时,大家眼中也只是难以压抑的激动。
而在听到那道几乎被视为联盟所有将士精神领袖的声音时。
一双双再也克制不住的狂热目光齐齐投来。
安从谨也被吼得愣了愣。
他微微拧眉,有些不明所以。
那边老爷子愈发着急,似乎要从屏幕里冲过来的架势暴躁喊着:“你个兔崽子快说啊!小喻他到底——”
“……我们在地下场。”安从谨沉眸,语气平静中带了淡淡的讥讽:“差一点,你的小孙子就要死在角斗台上。”
“而您,还要站在联盟那一边当帮凶,兴师问罪。”
平静到极点,便是最彻底的漠然疏离。
那边的安老爷子被这话震住,只传来几句呆呆的呢喃:“不……不是……怎么会——”
安从谨扯唇讥笑,眼底深处是让人惊骇的极致冷意,氤氲某些疯狂的毅然决然。
他冰冷直视和自己相对而站的程炙灼等联盟军方:
“随便吧,不管你们想怎么样,小喻差点死在地下场这事儿,没有一个满意的交代,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被直视的程炙灼表情微变,面前是自己最崇拜的偶像,身后是同样迟疑不愿上前缉拿的属下。
他表情尴尬,可命令在上,又不得不开口:
“安指挥……可能……的确是有些误会,但联盟上面的确吩咐……不然,您先和我们走一趟?”
这已经是寰转过的结果。
其实,最初那道联盟下来的命令,是镇压地下场叛乱。
甚至……
格杀勿论!
这是“上面那位”对程炙灼亲自下的命令。
他们是军人,军人便是要无条件服从命令。
然而,谁也没想到,所谓的叛乱分子,会是安从谨。
安从谨,或是安家,同叛乱联系到一起?简直是可笑!
别说他,就连最是无条件服从命令的军士们,都第一时间停下动作,原本要无差别的暴力镇压,变为僵持在这里,不愿对最崇拜的偶像多动一根指头。
并且,在渐渐听明白原因经过后,开始同仇敌忾地力挺安从谨。
人家弟弟可是差点死在这里!
这谁能不疯!!!
所以,杀个屁杀!明明就是怪那些人一直放纵地下场,不早点把这地方端了,才造成的这后果好不好?
对!怨联盟那群尸位素餐的!
反正不可能怨安指挥!
……果然!不愧是他们的偶像!为了弟弟直接轰地下场!就是有血性啊!
短短几分钟,态度一百八十度巨变,打心底里相信安从谨。
也自然而然认为,只要回去解释清楚,一定什么事都没有。
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
所谓的交代,会来的这样快。
只见程炙灼手一挥,带人上前。
拿着联盟最高官方的命令,哪怕是公爵府,也只得认命先跟着去一趟。
剑拔弩张的氛围被迫打断,所有人被清场带走。
埃文斯眼神阴鸷,死死瞪视遥遥数步的安从谨,最后被迫松手放开金炜。
他深深看了眼被牢牢护在身后的安喻,牙关紧咬,双眼漆黑晦暗,如无垠深渊。
粘滞如刀的锋利目光丝丝划过安从谨,某些威胁不言自明:
这事没完!
不同于埃文斯等人被公事公办地上手铐,安从谨只是被礼貌比了个请的动作,什么束缚也没有,像个战胜的将军,被一众人恭敬迎着离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前来平叛的一员。
在埃文斯投来警告威胁的一秒,安从谨扣着安喻的肩膀,将人往怀里一带。
结结实实避开埃文斯看来的目光。
让埃文斯连安喻的最后一眼都未曾看到。
气得埃文斯一步踉跄,黑着脸将地上的石块踢飞半个角斗台。
望着埃文斯消失在视线,浑身紧绷,如一头随时要爆发的雄狮的安从谨终于松了几分。
“我弟弟是伤员,不涉及这次的事。”安从谨垂眼,揉了下红着眼圈、不知所措的安喻发顶,“他身体一直不好,又受了惊吓,能先送他去看医生吗?”
角斗场的事情众目睽睽,随便一问便知。
而且在来时,同那成一整个血人、奄奄一息的另一位受害者擦肩而过。
的确是很明显得知,安喻是受害者。
“这个……”程炙灼愣了秒,而后意识到什么,扫了眼身后恨不能比他还激动答应的手下,无奈打着旗号帮忙掩护:
“当然没问题!这样,让您弟弟和前面那架医疗舰一起吧,反正根据受害者优先条例也不用着急,等后续需要调查笔录的时候再过来。”
好歹将弟弟同埃文斯等人隔开,让一颗心紧绷在空中的安从谨心中巨石稍稍放下些。
自胸腔叹出一口复杂的长气后,他低头温柔安慰了安喻几句。
安喻似乎没缓过劲儿。
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不知生死的朋友陆洺轩,还有突然反戈争斗的哥哥和埃文斯。
悉心娇养的不谙世事小鱼一下被戳破,见了太多没有见过的残忍面。
怔怔地,如同丢了魂,只知道紧紧抓住安从谨袖子,还有不时受惊地摸摸盘在自己脖子上的阿玖。
却在这时,安从谨的声音响起:“小喻,哥哥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安喻慌忙抬头,蓝眸湿漉漉的,一眨不眨怔怔望着。
敏锐察觉到,那双温柔而坚定的双眼中,似乎藏了什么让他感觉不妙的东西。
红唇启合,完全出于下意识的,让安喻想要阻止什么。
可随即便被安从谨温柔又不容拒绝的语气打断:“小喻最乖了,要好好听医生话,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等哥哥处理完就来接你,好不好?”
“哥哥——”
不等安喻说完,安从谨抬手示意,身边人带安喻离开。
他则目光紧紧跟随着一步三回头的纤瘦背影,直到那道影子消失。
表情骤变。
温柔褪去,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
并且倏地扭头。
在程炙灼说出“请吧”二字后,觉察到什么,朝某个方向停顿,深深凝视了几秒。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安从谨语焉不详地放声冷道:
“不论如何,小喻拿那阿玖当朋友……就看在这情面上,保护好他。”
“……算我欠你的……之后想要什么,条件随你开。”
程炙灼等人一脸疑惑。
频频不解回望,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台上台下,人早已跑光。
安从谨也没再解释,这奇怪的隔空对话结束后,便昂首阔步,跟随围着自己的士兵一起登上飞船回去接受调查。
而在那飞船起飞不久。
在安从谨视线望来的方向。
一道身影动了动。
身姿颀长的青年半倚着墙,动作随意地缠着手臂,神色散漫,有些烧伤疤痕的崎岖面庞看不出喜怒。
只平静地低头,齿尖一划,咬断长出来的布料。
而后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用力一拽,便将嘀嗒渗血的右手小臂牢牢缠紧。
呸地一口吐出残布。
龙玖静静盯着自己手臂,顿了数秒,横眉凶眼骂骂咧咧:
“麻烦……真麻烦!”
“鱼麻烦!色胚本体更麻烦!”
“……老子堂堂真龙!给他妈一个缺脑子没灵魂的本体喂血养身!艹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