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下一瞬男人扭回头,越过宴会众人,准确朝着她的方向瞥来。
满屋子甜起泡和香槟的气息甜郁交织在一起,孟九轶却感到窒息。
她转过身半分不敢再看,拿出手机回复沈媛。
音乐一直没停,表演舞台上曲目换了不止一次。
宴会后半场来了个不速之客,男人一副眼镜遮住大半张脸,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举办宴会,花衬衫沙发裤就来了,见到沈老爷子嬉皮笑脸上前拥抱。
岑东注意到他,岂止卧槽了。
“怎么把谈跃给请来了,谁给发的函?”
不知道谈屿臣和这个外姓兄弟不对付的嘛。
再去看谈屿臣,他手臂松搭在沙发上,不经意瞥去一眼,脸上表情半分未变。
倒是谈跃看到他兴奋招手,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岑东和周泊没让他进,他俩还没忘记上次的惨烈状况,谈跃这个人又疯,更何况谈靖才死翘翘,横在这两人之间的是血海深仇。
谈跃摘下墨镜,吊儿郎当道:“干什么看不起我啊,凭什么不让我和三哥聊天?”
说完又看向谈屿臣,“哥咱们好几个月没见,记得上回见还是在婶婶的周年祭上,你真的一点不想我?”
岑东眼神一凛,这傻逼是专门来找揍的吧。
阴影渐次掠过谈屿臣冷淡的眉眼,他轻晃着酒杯,本来就不太爽,正想发发火气沙袋就来了。
“是好久没见了,弟弟不在家里守孝,有什么甜言蜜语想说给哥哥我听?”
他冲岑东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进来。
谈跃大步进来,笑道:“咱们心有灵犀了不是,说来还真给哥带了个礼物。”
谈屿臣“哦”了声。
他叼着烟掏出个袖珍瓶,说是给他的礼物,也没有交过去的意思。
而是拧开瓶盖直接就倒在地上。
白灰扬风而起,漫天簌簌扑在人脸上,沙发椅几个男人脸色都变了,吓得往旁边一弹。
谈靖才死,这狗逼不会这么猖獗吧,把人骨灰带到这里来撒。
这之中就许衍之未动,他眯眼看着地上的粉尘,烟灰扑在脸上是石灰的气息。
周泊气急败坏,“你他妈存心搅局吧谈跃,把这玩意带到这?”
谈跃连连笑出声,都快笑弯了腰,“周公子你们几个也太搞笑了吧,以为里面是什么,石灰粉而已,看看我哥和徐董多么宠辱不惊。”
“宠辱不惊可太折煞你哥我了。”
谈屿臣透过烟雾看他,一双眼晦深幽戾,“谈靖不是撞上油罐车了,燃得残骸估计都没了吧,能烧出来这么多?”
“这种伤心事应该早点告诉我啊,好歹兄弟一场,没什么别的能送的,倒是能给他找个好的入殓师整整脸,别下去找不到媳妇。”
男人眉眼里是不可一世的恣凛。
别说是石灰,就是把骨灰带着,他也能照样给扬了。
谈跃脸色阴沉:“我操你全家谈屿臣!”
谈屿臣瞥了眼他裤裆,“没吊拿什么操?”
他阳痿这事还有谈屿臣三分功劳,谈跃瞬间被他点爆,眼眶血红,恨不能上去弄死他,然而还未近身就被男人一脚踹跪在地上。
看他又想扑上来,岑东几个赶忙将他拦住,让人去叫保安,麻溜的把这坨屎领走。
“放开老子!放开!”
怎么都推搡不开,谈跃脸上带着拧笑。
“谈屿臣你他妈个孬种,只敢待在你爸庇护伞下的废物,忘记你妈和外公怎么死的吗,我要是你早就找棵树吊死了。”
周遭瞬间被冰封。谈屿臣置若罔闻,只去看宴会某个方向——
老太太正由其他人搀扶离开宴会厅。
岑东赶忙去捂他嘴,他笑得愈发猖狂。
“你妈那时候都怀孕了吧,六七个月呢,你爸是不是从来没敢告诉你啊,你妈肚子里是个早就长成形的女孩——”
谈跃话没说完,就被刺耳爆破声打断,劲风袭来,玻璃杯子直接砸往他脸。
他额头鲜血淋漓,刚要骂骂咧咧,就见一道黑影逼近。
下一瞬,谈屿臣扯起他衣领,半拎悬空,一拳又一拳。
拳头砸面,谈跃在剧痛里看见男人眼里遍布的血丝,像是有股戾气沿着他躯体爆然而起。
谈跃也是会功夫的,身后的几人也在拉。
然而根本没人拉得了,他跟杀神附体似的,谈屿臣没给他反应的任何机会,踩住他回拳的手,磕碎地上的高脚杯,杯根直接往他胸膛一插。
“啊——”
撕心裂肺的痛叫被音乐瞬间压了回去,宴会上有注意到这幕的都被吓的不轻,岑东和其他人想要拉住他,然而还未碰到手臂就被男人甩开。
他指了指地上跟破布一样的谈跃。
“我本来想把你放到最后慢慢玩,现在老子第一个要您命,回去数日子买棺材吧。”
说完谈屿臣就走了,满地的玻璃碎片映照不出一个完整的他,有鲜血从他手背上滴落,蜿蜒成线越来越多。
岑东明显感觉他不太对劲啊,不放心想跟上去看看。
然而整个游轮的灯光在一瞬间骤然熄灭,全场顿时哗然。
之前还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沈老爷子正要让人去看看。
不过两分钟灯光骤亮,喧哗声如管弦乐渐渐沉了下去。
但岑东却根本找不到人了。
...
游轮上的各种声音撕裂在谈屿臣耳边,震得耳膜都要撕裂。
他步伐未停,穿过甲板上楼,绕进客房部,安静得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
冗长的走廊四通八达,灯光由点成线,连通他回十八岁那年的路——
入目满是鲜血淋淋,那些鲜血涌入他眼底织成自敷的网,年年复年年,越织越厚。
谈屿臣用力摇头,睁开眼依然白茫茫一片。
他微顿,步伐越来越慢。
多少年没发作了?
宴会厅的朗笑不知道被多少堵墙遮挡,这里空寂一片。
谈屿臣仰头靠在墙上,黑漆漆的眼眸没有半点亮光。
任它来,再任它悄无声息的离开。
然而下一秒,诡异的兴奋沿着喉咙往上攀爬,皮肤表层瞬间要炸裂开。
他喉部青筋暴起,气息不稳的撑着墙。
以前发病从来没有这种情况,谈屿臣瞬间想起刚才喝的那杯水。
“屿臣你怎么了?”
轻柔的声音穿梭进男人耳朵,更是让耳膜疯狂鼓胀。
沈媛慢慢走近,手颤抖着摸上他的脸,“你不舒服是不是?”
她见过的,见过吃过这种药的人是什么样子。
发作不过片刻就烧蚀脑子,只有本能和发泄。
“我带你去休息好不好?”
沈媛心一横,拿出房卡滴门,准备去搀扶他。
然而还未碰到他胳膊,脖子就被他用力掐住。
“是你?”
哪怕看不见,他眼里阴沉得可怕,沈媛根本回答不上来,无法呼吸,几乎要被他掐死了。
这个谈屿臣和以往的他大相径庭,死亡的恐惧紧紧攫住沈媛。
于是等他大步离开时,她无力滑倒在墙上,已经懵了,完全忘记孟九轶告诉她的——
一定要片刻不离的跟着谈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