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霜的事了结得太简单了。
简单得太过蹊跷。
陈单凌悬停在教堂上空，呆愣了许久。
一丝刺痛。
细细回想，似乎是从左耳后侧以下传来的。
在魔角向下一寸的位置…
陈单凌摸索着，碰到一个奇怪的凸起。
是个球状物，被皮肤包裹了一部分。
难道是……眼睛？
指尖又触及眼周的一小粒尖锐之物，顿时让他毛骨悚然。
结合噬殷獠牙凭空消失，或是蓄谋已久的骸霜甘心受死的异状，都让他觉得这只眼睛的出现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眉头紧锁，闭上眼、理了理思绪。
还是先安顿好无辜的人吧。
血影顺着石阶而下，代陈单凌破除了施加给黄蒙的“黑宫”。
周围气氛骤然压抑，教堂一层闪过一道黑影。
再看时，又不见踪迹。
空旷的空间内只有风蚀严重的座椅整齐地排列，平静得离奇。
陈单凌汇聚王息于獠牙之上。
“咳——咳……”
身后，趴倒在地的黄蒙呛得猛咳，吐出一地黑血。
他的身体状况太糟了。
陈单凌不得不收敛力量，现在的黄蒙是承受不了王息威压的。
废弃教堂周围的环境仍与魔界相似，对黄蒙的状态更是雪上加霜。
薛奕辰恰好给陈单凌来电。
“薛奕辰？你醒了吗？”
“托您的福，我和忆楷都没有大碍。”
“好，那就好。”
“请问，您知道黄蒙先生的下落吗？”
“他在我旁边，身体状况很不好。”
陈单凌一边通话，一边蹲下，打算搀扶黄蒙先到封锁结界以外的地方。
在触及黄蒙的一刻，黄蒙猛然抬头——
脸上浮现一张完整的魇面。
“我等下再找你，黄蒙叔不太对劲。”
“您在哪里？我们过去帮忙…”
“你们安心休息，我会处理好的。”
话虽这么说，陈单凌的为难却还是显而易见。
那魇面分明是由控枫和容绛脸上的半张魇面组合而成，面中有道若隐若现的缝隙。
紫黑霜雪正将缝隙填补。
现在一想，控枫容绛残缺的那部分身体，恐怕就是被骸霜取了魔骨与血液制成了魇面。
那这样的魇面，再上一级恐怕只能是骸霜…
黄蒙毕竟对薛奕辰和封修洛很重要，也对陈单凌提供过不少帮助。
陈单凌不敢贸然行动，只怕稍有不慎就会害得黄蒙丧命。
能干扰魇面的术法，他只知道“缚神”。
“护心，灵替，缚神。”
为不伤其心智，“缚神”需要施术者的精力高度集中。
作欺骗之用，用骸霜那擅长幻象的亡息就更合适了。
陈单凌正全心操控骸霜的亡息施术，无暇他顾。
黄蒙的呼吸紊乱，悄悄抬手至陈单凌耳边。
缚神刚施加完毕，多日疲劳的陈单凌视线模糊了一会儿。
察觉黄蒙的手靠近，便撤去了用于伪装为血影的王息。
而黄蒙掌上，乍现一张形态迥异的魇面。
是一张漆黑的无眼魇面，光泽泛着微弱的紫。
从气息分辨，那是骸霜以自身骨血、刚刚制成不久的。
有一个想法虽然很冒险，但他打算试一试。
先保住黄蒙的命吧。
陈单凌对黄蒙手上的魇面不作躲闪。
面部与魇面相触。
他在意识恍惚之际，伸手取下了黄蒙脸上的魇面，黄蒙的身体瞬间脱力。
“呵呃——”
借着低吼，还能对魇面的咒文稍作干扰。
他的眼前只有无尽的黑，白昼的光亮全然没有透进半分。
“黄毛！这什么情况啊？”
封修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陈单凌脸部受魇面覆盖，王息在身遭如焚烧的纸灰飘浮。
呼吸短促，应是几乎没有多余心力顾及旁人。
薛奕辰警惕，拉住了想往前去的封修洛：
“小心些。”
“你们……把……黄蒙叔…带走。”
“那您呢？”
“黄蒙叔…已经…没事了，不用管我。”
封修洛想说什么，薛奕辰摇了摇头。
“我和修洛先带黄蒙先生离开，您不必有负担。”
“…嗯。”
陈单凌终于不必克制王息。
王息燃起之时，断罪草聚集而来。
他蹲下俯身，断罪草烧起。
一股微妙的触感——
耳后的眼睛突然转动，魇面上骤然爬满血红色的龟裂纹。
断罪草燃起的火舌触及魇面时，魇面崩裂。
耳畔，是骸霜的哀嚎。
眼前，是黄蒙吐出的黑血。
是……诛魔师的血……？
视线中尽是密集的麻点，如潮水般不断向陈单凌涌来。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终于向旁一倒。